李千载和手下人都被镇住,张宋则趁这个空档,从地上窜起,飞奔到张作相身边,这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要晚来一步,我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张作相没时间问具体经过,但看情形也明白分。没理张宋,更没理睬李千载,却扭头对那个同伴说“三爷,你看这件事怎么办?”
三爷?张宋抬头,难道这个不到30岁的人就是号称辽西第一匪杜立三。
虽然杜立三和张作霖结拜,但两个人是在杜泮林家结识,与八角台众人并没见过面。
所以,这也是张宋第一次见到杜立三,以前光听名气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现在一看,却不过是个白面书生。
再看看后面,就只有两个人,张宋顿时泄了气,暗叹倒霉,还以为来了救星,结果却来了两个陪葬的。
李千载见只有两个人,也放了心,嘿嘿笑着说“朋友,井水不犯河水,这里和你们没关系,日后江湖再见我请客,大家一起喝酒。”
那位三爷根本不理李千载,只是对张作相说“作相,我们还是赶紧去八角台吧。”
张作相点头,把张宋报上马背,自己也飞身上马,就要离开。李千载大怒,心想就算你枪法好,但我毕竟人多,还怕了你不成。
“弟兄们都瞄好了,他们敢动一步就开枪……”
“枪”字话音还没落,那个三爷头也不回,甩手就是一枪,子弹擦着李千载头顶飞过,把他戴的帽子打落在地。
“你听着,我今天有事不和你计较,你要是不服,日后尽可上青马坎,找我杜立三。”说完,打马扬鞭头也不会飞驰而去。
李千载听到“杜立三”三个字,吓得呆呆站在那里,半晌不敢动步,手下那十几个小土匪也都呆在那里,半晌,有几个才颓然坐在地上,庆幸的说着“原来他就是杜立三,我们真是捡了条命。”
区区两枪,然后报名就把李千载那些人吓得不敢动,张宋不由对这个杜三爷刮目相看。继而肉痛起来,好不容易攒的几两银子,如今都落在李千载手里,现在可真是成了穷光蛋,张宋张张嘴,又把话咽到肚里,回马去要银子?张宋可不敢触这个霉头。
天黑以后张宋等人才到八角台,路上张宋已经向他们介绍了情况。张作相也大略说了经过,原来他星夜赶到青马坎,杜立三听说事情经过以后,立刻集结人马,见调动人马耽误时间,怕八角台顶不住,杜立三和张作相两个人两匹马先离开八角台。
张宋犯疑,两个人两匹马?送死吗?
对于李千载的离开,金寿山感到后悔,只剩下他们两个,再想分八角台一杯羹几乎是不可能了,所幸也就意懒。而项昭子十分兴奋,不顾陈广文规劝,已经让徐汉武带人开始在镇里劫掠,洗劫商户,闹个鸡飞狗跳,本来富庶、商贾繁荣的大镇,不过一天功夫,几乎成了废墟。
可也正因为如此,金寿山放缓最后一击,张作霖才缓了口气,勉强维持到现在。
胸不拔而挺,头不抬而扬,势不怒而威,他身上没有杀气,更没有江湖人通常的那种豪气,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平平常常站在那里,可桀骜不驯、杀人不眨眼的项昭子;阴沉诡诈、生性多疑的金寿山,这两个自称江湖好汉的匪首,在他的面前却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杜立三”
仅凭这三个字,单人匹马竟然吓得拥有几百人的两大匪帮鸦鹊无声,所有人都不敢正视这白面书生,刚刚杀的张作霖丢盔弃甲的金寿山,刚刚在八角台烧杀抢掠红的眼的项昭子,此时、此刻,面对他似乎成了任凭屠宰的羔羊,不敢说、不敢做,甚至连动都不敢。
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他是杜立三,青马坎三届沟的大当家,杜立三。
张宋自从穿越以来,也见过很多各色人物,可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人。
“三爷。”项昭子拱手,说道“事先不知道您来,弟兄们没有准备,还望多多包涵。”
“客气了。”杜立三淡淡的说着,也不等别人让,大步迈进指挥部。项昭子和金寿山互相看了看,也随后跟了进去。
“二位,我今天来不是要帮谁,只想打打圆常”杜立三仍然不紧不慢的说。“青马坎虽然不怎么样,但对八角台我还看不上眼。你们或许听说过,张雨亭是我结拜兄弟,江湖上混的首先讲个‘义’字,这件事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我杜立三是讲道理的人,大家都是明白人,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步,几乎全是误会,把雨亭叫来,几方面好好谈谈,把误会解除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金寿山暗自赌气,明里说不偏袒,可句句话都是向着张作霖,眼看就要把八角台拿下,却要吐出来,谁舍得。 本想说话,可看看旁边脸色很难看的项昭子,转怒为喜,自己早就说明不要八角台只要报仇,项昭子肯把这块肥肉吐出来吗,如果不肯,这个混蛋必定和杜立三当面干,到最后收渔翁之利的还不是自己,想到这里,他反而心安理得起来,悠闲坐在一旁看热闹。
见项昭子神色不对,杜立三装作没看见,只是似乎有意无意得说“对了,差点忘了件事,我手下弟兄估计马上就到,二位兄弟给安排个地方睡觉可好?”
陈广文连忙说道“三爷自管放心。”
项昭子见陈广文偷偷拽自己,又忌惮青马坎的雄厚实力,只好强自按下怒气,并不说话。
杜立三只当不知,让张作相去镇口接后续人马,让张宋见张作霖。
当张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张作霖哈哈大笑,用力拍打他瘦小的肩膀。
“这小子是一等一的福将,我没说错吧,只要他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众人随声附和,唐月更是乐的合不拢嘴,只等没人的时候好好说说话。在这乱纷纷当中,张宋简直要飘起来,此时若有人问他姓什么,恐怕都回答不出,心里身上说不出的轻松愉快,途中那些坎坷危险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丢了个干干净净。
在人群中搜索,终于在外面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看到唐风。
张宋故意把胸挺的直直的,头扬的高高的,仿佛是斗胜的公鸡,摆出自认为最扬眉吐气的表情慢慢过去。
“怎么样啊,是不是吓到了,没关系,我已经把救兵搬来,你可以放心了。”
半晌,唐风没有反应,张宋感到奇怪,仔细看去,只见他微闭双眼,鼻子里发出轻轻的鼾声,这混蛋竟然睡着了,竟然在自己最得意的时候睡着了。
顿时,张宋泄了气,感觉积攒了半天力量,终于发出的那一拳,把如何防御、如何反击都算好了,结果对方却根本不理睬,软绵绵的那拳打了个空。
如果不是唐月这个时候赶来,如果不是她怀里那只懒猫窜到身上,张宋坚信,自己肯定会爆发,肯定会狠狠的教训一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恩图报的混蛋小子,在梦里欺负自己,在现实里也要欺负,男子汉大丈夫,不对,现在还小,大丈夫暂时不算,那小丈夫总可以,男子汉小丈夫这窝囊气怎么能忍祝要是没有唐月和那只懒猫,张宋相信结果绝对不会是这样。
张景惠和张子云对杜立三的调停并不放心,万一他要是突然变脸,不但八角台彻底丢了,就连张作霖本人也可能性命不保,退一步说,就算杜立三真心帮忙,可项昭子和金寿山手里毕竟有几百人,凭杜立三一个人能镇住他们吗?那些援兵能不能来,究竟有没有都是个问题,显然这是一顿鸿门宴。
“好了,不要吵了。”张作霖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你们就是想的多,什么红门绿门的,总比他妈了个巴子的饿死强。”
“那就多带些人吧,也好有个照应。”张景惠见他坚持,有些担心的说道。
“也不是打仗,吃饭聊天带那么多人干什么,再说还有我大哥在,怕什么。”扭头,正好看见张宋在那里冲唐风运气“就带张宋就行,这小子命好,有他足够了。”
张宋可不这么认为,命再好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埃
听到张作霖的话,张宋嘴上对众人说“大家放心,有我在大队长绝对安全。”心里却哭了,命再好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照这样下去迟早得把小命丢了,可没办法,他知道这些江湖人物最讲义气,若是露出怕死的样子来,那么必定被他们看不起,那时候自己在这里是没法呆了,所以再危险,再不愿意也要硬着头皮去。
张作霖和张宋到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
乌云四合,东风嘶吼。屋里灯光通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竟然如同大白天一样。
张作霖一见杜立三,立刻倒身就拜。
“大哥,兄弟想死你了。”
杜立三并不上来搀扶,任凭他连磕三个响头,这才点点头,隔空虚扶:
“自家弟兄何必如此多礼,这也太见外了,快快起来。”
张作霖这才站起来,抬头看见项昭子和金寿山站在旁边。
项昭子怒目而视,双手掐腰,看样子要不是旁边陈广文拦着,早就拔出枪来大打一常倒是金寿山见张作霖见礼完毕,笑着迎上来说道:
“雨亭,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一会儿我得自罚三杯,给你赔罪埃”
“金大哥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看看都瘦了。”张作霖伸出手亲热拉住他的胳膊,热情说道。
外人看来这两个人哪里是厮杀多日的仇人,分明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在叙旧。
张宋在旁边心里暗叹,穿越以前那些电影明星、电视明星和他们相比差远了,这两个人要是晚生百年,肯定是两个巨星,说不定拿个奥斯卡。
杜立三冷眼旁观,似乎对这些虚情假意早就预料到,进屋之后自然坐到主位,金寿山、项昭子坐在一边,阚朝玺、徐汉武、陈广文站在身后,张作霖则和张作相坐在另一边,张宋站在身后,和对面相比,显得冷清很多。
张作霖和金寿山两人说说笑笑,天南地北好像说不够,张作相和陈广文也不时插上几句,附和笑几声,气氛融洽,不像谈判倒像老友聚会,杜立三见差不多了,这才说道:
“现在人都到齐了,有什么误会就解开,我杜立三承蒙各位给面子,做个和事佬,有什么话就放在桌面上说个明白,说完了大家还是朋友,好酒好肉吃个痛快。”
随着杜立三的话,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刚才还融洽的气氛,转眼间变得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