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上高峰,
旌旗漫卷西风。
今日长缨在手,
何时缚住苍龙?
全词吟完,又是一阵叫好之声。如果说李诵一开始盗版苏轼诗歌还面有愧色的话,现在已经不知脸红为何物了。正当李诵自我陶醉的时候,边上韦执谊就问道:
“陛下广博,这是哪一种古体?却又如此押韵,臣等却是不知。”
唐时诗歌完成了格律化,形成了新诗体,形式上整齐押韵,称为格律诗,为和以前的古体诗区别,又称为近体诗。格律诗分为绝句和律诗,李诵吟的这首众人听来形式上并不整齐,却又自有韵律之美,在这儿的都是诗歌上的大行家,所以韦执谊有这么一问。
“这个吗?这个不是古体,朕叫它长短句……”
一种新兴的诗歌体裁就此诞生,它的出现,给唐诗的大花园里出来了一阵清新的风……
这是后世对这一场景的描述,也是后世词爱好者们和李诵粉丝们津津乐道的场面,尽管文学史家们对在没有成熟土壤孕育下突然出现这么一首震烁千古的杰作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当时在场的各位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见证了一个伟大的时刻,大家的心思还是在朝政上。杜黄裳当时就建议道:
“臣请陛下将这首长短句赐给高崇文,以激励将士……”
李诵自然恩准不提。往车驾走的时候,李诵又问道:
“李演眼下到了何处?”
兵部尚书王绍道:
“禀陛下,李演已经离京十日,应该快到夏州了。”
李演是右骁卫将军,韩全义入朝后,立外甥杨惠琳为节度留后,常败将军也好意思立留后,让许多大臣笑掉了大牙,自然也没人把这留后当回事,既然是留后,朝廷自然要委派新节度使,廷议推举李演去夏绥出任节度使,李诵问得正是此事。
贞元二十一年八月中,朝廷遣使布告四方,舒王李谊,骠骑大将军、内侍监俱文珍,左神策军护军中尉杨志廉谋反被诛,告祭太庙。死于乱军中的亲王三人,以及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孙荣义,枢密使刘光琦等各有追封。却没有说刘辟参与其事,也没有公布从李谊、俱文珍府中搜出的与各藩镇的来往信件。各镇自然知道这是一种妥协,都上表称贺,声讨了李谊俱文珍等的滔天罪行。 表达了自己与叛逆不共戴天,坚决团结在以李诵为核心的唐朝廷周围的决心。
朝廷又布告南康忠武王、检校太尉、中书令、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薨,追封太保,命剑南西川宣慰大使袁滋为剑南西川节度使。召刘辟入朝任给事中。九月,以刘辟不奉诏自立,下诏褫夺刘辟官职,以长武兵马使高崇文为右神策军行营节度使,帅同李元奕部,严砺部,李康部会讨刘辟。
平定俱杨之乱后半个月,李诵开始改革军制,以郝玼为主将,韩泰为行军司马,从左右神策军中甄选强健士卒两万人,组建了右近卫军。
由李愬主持,在西府军的基础上,招募失地流民及奴隶一万五千人,组建了左近卫军,加入左近卫军者,可以获取永业田一块。而这永业田来自李谊、俱文珍、杨志廉等被抄没的田产。短短十天,左近卫军就募集了二万余人,多出来的五千人李诵下令别置一军,驻奉天,由王大海节制,任命刘禹锡为行军司马。
九月底,长安的天气已经极为凉爽,秋高气爽,不过长安城里悲秋的气氛并不浓烈,反而出现了几十年未有过的昂扬局面。市面的繁华已经超过了往年,甚至有老人议论“除了胡商略少外,天宝年间也不过如此”。同样的论调也经常出现在许多年轻诗人的诗歌里。从最近朝中发生的一系列的变革来看,这将是一个让人大有作为的时代,许多士子和低级官员都摩拳擦掌,准备抓住机遇,成为魏征或者郭子仪、韦皋那样的人物,真是人心可用。
不过朝中的大佬们往往对此嗤之以鼻,强镇环伺,有不臣之心才真像天宝年间呢。宰相杜黄裳就是这样想的人物中的一个。这不,送走了高崇文才二十天,又来了个麻烦。
“陛下,臣以为韩全义确实如陛下所言,无德无能,纯以谄谀而得高位。 陛下不追究其丧师辱国之罪,他不但不感恩戴德,居然纵容亲属自立,不杀不足以谢天下。不过臣以为眼下群藩遥相呼应,未免兔死狐悲,韩全义已然老朽无用,陛下姑且饶他性命,让其致仕吧!”
“那夏绥之事如何了呢?”
历史上也确实是这么处置韩全义的,李诵也就不再说什么,道:
“如此甚好。就让权德舆去和他说吧!”
“臣遵旨。”
“至于天德军和河东军会讨夏绥之事,朕看就不要大张旗鼓了。韩全义在夏绥不得军心,当年如果不是高崇文镇定,处置及时,他哪里坐得稳夏绥节度使的位置。也不照照镜子,称称自己有多少斤两,就敢自立留后,这杨惠琳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物,做了留后居然就敢想节度使,真是蠢不可及。让权德舆好好敲打敲打韩全义,要韩全义写封信去劝杨惠琳,不要固执己见,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天德军就不要动了,命令阿跌光颜立即率右近卫军五千骑兵出长安,让他在夏绥边上虚张声势,回复严绶,褒扬他,准他出师夏绥,要他出动精兵,引而不发。”
“陛下,眼下已经是八月底,西北早寒,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在入冬前解决战事,只怕会拖到明春,徒耗军资。”
杜佑担忧地说。经过一个月的调养,杜佑的身体明显好了许多,脸色也比以前红润了许多。不过李诵老是习惯性地看他耳垂,让他心里有点突突。
“杜相无须担忧,夏绥人心在朝廷,最迟十月杨惠琳必传首京师。”
李诵安慰道。陆贽等人也点头称是。
原来韩全义入朝时,忐忑不安,立自己的外甥杨惠琳为夏绥节度留后。杨惠琳见新君即位,朝中多事,居然想吃天鹅肉,学刘辟逼朝廷立自己做节度使。这也是德宗时遗留的弊政。德宗时,各镇但凡节度使死,朝廷从来不直接任命,而是让宦官持节到军中,听任军将推任,谁得到承认谁就是节度使,即使为了这个职位大打出手,杀官杀将也不管。现任朔方节度使高固就是当年军中流血斗争,杀了节度使后的产物,中使薛盈珍当年全权处理此事,屁都没放一个,就把节度印信给了高固。
可惜杨惠琳如意算盘打得响,可明显新皇帝不像老皇帝。这边韩全义一入朝,那边就任命右武卫将军李演为夏绥节度使,杨惠琳没有办法,只好一边陈兵夏绥边境,阻拦李演入境,一边上书,道军将强行推举自己接任节度使,不认李演,请朝廷体恤下情,给朝廷施加压力。谁知道李诵搞定了宦官,正想从藩镇里揪几个出头鸟来试试刀呢,一个刘辟嫌少,再来个杨惠琳正好。于是兴高采烈地召集宰相们开会讨论,而河东严绶因为前事朝廷没有追究他的罪责,俱文珍、杨志廉伏诛后担心不已,主动上表请求讨伐夏绥,于是李诵就很干脆地制定了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