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中也是一片欢腾,新皇登基首次用兵就大获全胜,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鼓舞人心的?西川历来号称强兵,又四面环山,却被朝廷军队以少击多击败,这说明了什么?建中,贞元年间数次讨伐藩镇失败的阴影似乎一扫而空,朝野自信心空前高涨,有的狂生甚至议论起四海之内,率土之滨的调调来。
不过朝廷内的大臣们头脑显然清醒很多,杜黄裳,陆贽,李吉甫、李绛都先后明里暗里向李诵进言,说明之所以战胜西川,原因在于西川一直在朝廷治下,离心倾向不强,而且四周没有叛乱的藩镇,如果是对付淄青,魏博这样的强镇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皇帝的头脑明显也很冷静,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皇帝对苟胜说:
“现在,飞鹰应该重点向淮西淄青渗透了。”
西川的捷报到了朝廷没有多久,敕封高崇文的诏书就下达了,加高崇文检校司空,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成都尹,至于节度使,则由郯王李经遥领节度大使,益州大都督。
《春明外史》三月下旬号刊登了朝廷的任命,同时刊登了薛涛的《贼平后上高相公》:
惊看天地白荒荒,瞥见青山旧夕阳。始信大威能照映,由来日月借生光。
薛涛的大名因为这首诗更多地为人所熟知,不过皇帝看到这首诗的却诡异地笑了笑,皇帝对杜黄裳,李绛说:
“高崇文只怕在西川待不满一年埃”
三月底,刘辟一家终于坐在历史悠久的封建时代代表**通工具——囚车里,晃晃悠悠来到了长安,路过城南独松树时,刘辟想起去年夏天离开时的豪言壮语,回来是回来了,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不过来不及懊悔,刚进了明德门,千牛卫的侍卫已经在等候了。验明正身后,就一把拉住刘辟的头发把刘辟拽了下来,一路拽到丹凤门下,皇帝和太子已经高坐楼上了。太子责问道:
“汝为士族,奈何造反?”
刘辟答道:
“这是罪臣手下的将领逼臣的呀!”
皇帝微笑道:
“俱文珍和刘光琦也逼你的么?”
刘辟顿时哑口无言,皇帝点点头,千牛卫士兵就把刘辟拖了下去。
《春明外史》上登出了刘辟的最好一句话:
“悔之晚矣!”
三月二十八日,斩刘辟一家十九口于城南独棵松下。朝廷遣使布告天下。
西川虽然已经平定,但是带来的冲击波显然还在扩散,西川方面,高崇文宽宏大度的免除了所有韦皋幕府人员房式、韦乾度、独孤密、符载、郗士美等跟随刘辟的罪责,这样的赦免也得到了朝廷的认可,但是包括段文昌,林蕴在内的一干人等全部从西川征入了朝廷,当然从西川征入的人员全部任职台省,只不过任职之前首先给安排的是岗前培训,至于岗前培训的内容?问权德舆吧!
而朝廷以敬宽为节度判官,粮料使由原西山运粮使、知邛州事崔从担任,刘辟反叛的时候,只有崔从据邛州抵抗,这也是对崔从的奖赏。
朝廷给高崇文封南平郡王,成都尹,实封三百户,勒石鹿头山的制书上还写着“授崇文检校司空,兼成都尹,充剑南西川节度、管内度支营田观察处置、统押近界诸蛮,西山国云南安抚等使”,如此多的职司,还把西川熟练的官吏给抽走了,不是为难高崇文吗?所以朝廷很厚道的在征走西川熟练官吏的同时,从台省选拔了一批员外郎级别的官员到西川任州刺史,由杜黄裳、武元衡出面推荐了一批人入高崇文幕府。
这样的人事调动在刚刚发生过叛乱的西川无可厚非,除了调整人事,朝廷还调整了行政区划,将原来隶属西川的资州,简州,陵州,荣州,昌州、泸州等六州划分给了东川,新任的东川节度使和前面的一些改变却颇为让人玩味。
按理,高崇文就任西川节度副大使后应当赴任的东川节度使韦丹却被召回了朝廷,出任尚书右丞,驻军在东川境内的严砺被任命为新的东川节度使,而严砺留下的山南西道节度使,则由将作监柳晟接任。看起来严砺也得到了封赏,调到了增加了六州之地的东川,权势有增无减,可是心思缜密的人很快就会看出,新增的六州,包括其他一些州的刺史都是由朝廷任命的。
这样的现象可以让深谋远虑的分析家们看出两种倾向,一是朝廷收回了各节度镇内州刺史的任命权,对地方控制的力度加大了,而是朝廷开始不放心节度使在一镇太久,开始玩轮换了。
四月份的大动作除此之外,还有两个调动,先是召南充郡王、奉义节度使、名将伊慎入朝为右仆射,又以尚书右丞韩皋为奉义节度使,以伊慎的儿子伊宥为安州刺史兼安州留后。奉义军节度使又名安黄节度使,下辖安州,黄州,伊慎壮年时就据安州、黄州抗击淮西李希烈,知晓淮西军事,如此布局明显是着眼于淮西了。又以秦州刺史兼陇右经略使刘澭为保义军节度使。 保义军前身即陇右节度使辖区,安史之乱后陇右失陷于吐蕃之手,剩余的陇右土地归凤翔节度治下,现在重新设立陇右,并赐名保义军,其目的简直尽人皆知。
当然,朝廷在四月份除了封赏有功之臣外,对一些没有功的大员也进行了封赏,先后加成德节度使王士真同平章事,彰义节度使(淮西节度使)吴少诚同平章事,魏博节度使田济安同平章事,卢龙节度使刘济兼侍中,平卢(平卢镇安史之乱后南移淄青,称淄青平卢)节度使李师古兼侍中,将从去年老子死后一直担任留后的程执恭转正为横海节度使。受了封赏的各位当然巴巴地上书谢恩。不过李师古在拿到任命的时候说:
“杀完了鸡,又给点甜头给咱们这些猴子尝,天子可真是比他老子强多了。”
浓浓的药香弥漫在室内,李师古的判官高沐、李公度侍立一旁,偷眼看着这位手握十二州的天下第一强藩的节度使,头上扎着一条绸带,面色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红润,神情也不似以往骄横,去年春天,李师古还乘着先帝驾崩,新君即位,人心不稳,污蔑给他报丧的义成军节度使李元素散布谣言图谋造反,打算兴兵夺取义成军,又和吴少诚遥相呼应,互相支持,今年居然委顿至此。
高沐轻声道:
“大帅日夜操劳,贵体难免有恙,不如让师道来帮帮您吧!”
余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是“打铁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之类。李师道是李师古同父异母的兄弟,被李师古撵在外面,日子过得常常很窘迫。李师古知道高沐、李公度的意思,道:
“二位以为我薄待师道吗?我并不是不和师道友爱,而是另有深意埃我十五岁就做了节度使,坐拥十二州之地,却没有把先父留下的基业发扬光大,想来想去,是我不知道稼穑艰难,不能立下恒心大志,作出决断。师道比我小好几岁,却更喜欢玩乐,我想让他知道衣食是从哪来来的,还暗中让他处理州县事务,不然皇帝发奋振作,我淄青必然首当其冲,如何能抵挡住朝廷四方兴兵?你们只知道说我薄待师道,这些只怕你们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