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茗便托付李贵好生牵着马,自己便跟一只伶俐的猴子一样钻进了人群。不多会儿功夫他又转回来,比比划划跟宝玉说明白散花寺的方向之后,又为难的说道:“我的好二爷,那散花寺可不是寻常的寺院,闲杂人等是进不去的。那里面都是得道的比丘尼,男子恐怕难以入内,爷要上香拜佛许愿的话,咱还是去别处吧?”
宝玉心里记挂着黛玉,如何肯去别的地方,便骂道:“糊涂东西,难道我不知道散花寺不是寻常寺院么?只若能去别的地方,何必这么麻烦非要去那里?”
培茗便为难的说道:“可是,我的小爷!咱们纵然找了去,恐怕也进不得门哪!”
“先找了去再说,进不的门从外边瞧瞧那里周围的环境也好。”宝玉说着,便催促快走。几个小厮便牵着马朝着散花寺的方向跑去。
散花寺虽然是皇家寺院,但到底也是出家人静修的地方。并不见侍卫守卫,却只是高墙四围,院门紧闭,门口连个闲杂的香客也没有。
李贵培茗等人跑了一路,出了一身的汗,却只能拉住马缰绳呆呆的看着寺院紧闭的大门唉声叹气。
宝玉自然明白,这种时候上前叩门也是白费心思,便从马上跳下来,环顾左右,但只见落木萧萧,黄叶遍地,唯有寺院内的青松翠柏偶有弹出围墙,给这深秋之景添了几分翠色。果然是庄严圣洁之地,安然静谧之土。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叹道:“这个地方,倒也和着她的性子。能在这里静住,也能好生将养身体。”
李贵等人左右瞧着,已经有些不耐烦,于是上前来劝道:“二爷,既然不能进,咱们就回去吧。省的老太太找你到您又要骂人。”
宝玉却依依不舍,只说到:“才刚出来一会儿,哪里就找我?你们且去那边的石头上坐坐,我去那边走走就来。”
培茗忙道:“爷要去做什么?奴才去做。”
宝玉便皱眉道:“我不过是安静的走走,你们跟来做什么?”
培茗正要再劝,便听见林间深处有銮铃声响,叮咚悦耳,越来越近。这银质的銮铃声乃公侯以上爵位的人才能用的配制,绝非一般人能用。于是宝玉忙带着诸人躲到一旁。
不多时,一群侍卫簇拥着一位白衣玉带红缨银冠的年轻男子缓缓地走近了寺门,男子胯下一匹枣红骏马甚是英武,不是北静王又是哪个?北静王水溶身后十几名护卫紧紧相随,后面跟着一辆朱轮翠盖的大马车,五色璎珞随风摆动,杏黄色绣五爪金线蟒的车门帘子上亦有银铃叮咚作响。
宝玉见了北静王心中便升起了一丝希望,暗想不知北静王因何来散花寺,若是能随他进得寺中见一见林妹妹,可真是天公作美。
正想着,北静王的人马已经到了近前。前面的护卫因见此处有陌生男子在,手中的长枪一挺,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在此皇家寺院周围逗留徘徊?”
宝玉来不及回答,便见水溶转过头来看见他,却淡淡的笑道:“尔等莫要无礼,此乃荣国公嫡孙,贾府的二公子宝玉。”说着,又对宝玉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能乱跑乱玩的地方。”
宝玉见北静王问,便忙上前行礼请安,回道:“回王爷,我有家人在此静修,今日有事路过这里,原想进去探望一下,却不想这散花寺等闲人却进不去。”说着,宝玉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他这话明摆着有漏洞,既然有家人在此静修,那就说明他家的人可以进去,而他却进不去,定然是背着家人过来的。
北静王何等精明之人,于是笑问:“此人是你的何人?”
“回王爷,是我的表妹。”
“哦!”水溶惊讶的点点头,笑道:“听闻荣国府上有一位表姑娘近日在散花寺里替元妃娘娘抄写经书,乞求佛祖庇佑,可就是她了?”
宝玉忙点头称是。
水溶因道:“罢了,原也不是外人,你便同我一起进去吧。”
宝玉忙磕头道谢,心中喜之不尽。水溶便从马上跳下来把手中缰绳交给侍卫,同宝玉一边走着一边说话。宝玉原本就是个乖巧之人,同北静王也并不生疏,他有话问,则必以实话相答。
进了寺院之后,侍卫们皆分作两班侍立左右,那朱轮华盖的大马车停在院子里,寺内的普安师太带着十几个尼姑一起迎接出来。
普安师太微微笑道:“阿弥陀佛,王爷安好!”
水溶上前给普安师太见礼,含笑道:“阿弥陀佛,有劳师太了。”
“王爷客气。”普安说着,对水溶行了个礼,便往车前走了两步,对刚刚下车的北静王太妃含笑问好。
太妃亦是满脸带笑,同普安师太说道:“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花神娘娘跟我说,我儿红鸾星动,姻缘近了。我正要问花神娘娘这姻缘应在何方,是谁家的千金。花神娘娘又说天机不可泄露。因此,我一早起来便说,一定要来散花寺里拜一拜佛祖,求佛祖保佑我这不长进的儿子能娶一个好媳妇,也好督促着他上进些。”
普安师太便微微笑道:“有道是,姻缘天定。王爷乃大富大贵之人,姻缘之事自然是错不了的。太妃何必过于紧张,倒是安享清福的好。”
“你这话说的,我这当娘的不紧张,谁又为他紧张去?你看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连个子嗣都没有,我这能不着急么!”太妃说着,又瞥了一眼水溶,叹了口气和普安师太往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