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羽自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是雪雁害怕她不能再害怕了,忙道:“快,叫紫鹃姐姐去……”
黛玉猛然跌入水溶的怀里,顿时便失去了呼吸。只觉得有粗重的绳索狠狠地箍着自己,连骨头都被他箍得生疼。而头顶那喷薄而出的怒火去在这窒息之时越发的滚烫清晰起来。
“唔……你……”她想要挣扎,然越挣扎他箍得越紧。生命深处的本能被焕发出来,她拼了命的喊,却只发出呢喃之声:“放开……我……我……闷……”
“不放!”水溶低吼一声,心如刀割,“闷死你算了!看你还走不走!”
黛玉无奈的闭上眼睛,看不见他衣衫上胸前的精致刺绣,却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一声叹息:“不走,难道要留下来等着被扫地出门么?”
太妃身边的嬷嬷过来寻人,说太妃找不到王爷十分的生气。可见在太妃的心里,静宜别院已经成了一根拔不掉的刺。
之前是荣国府,二舅母第一天便叮嘱自己不要招惹宝玉。后来宝玉时常亲近自己,舅母便几次三番的冷言冷语的敲打自己,莫要招惹她的宝玉,莫要招惹她的宝玉……
如今,太妃却直接派人过来,说太妃找不到王爷怒火冲天……
荣国府还是自己的舅舅家,父亲去世后十万家私尽数归了荣府,他们尚且多嫌着自己,何况北静王府?
不怪太妃,不怪那个嬷嬷……
怪,只能怪自己命薄罢了!
而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紫鹃被翠羽和雪雁拉了来,进门却看见王爷抱着黛玉,背对着屏风一动不动,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屋子里安静的要命,相比之下三人匆匆忙忙的闯进来倒显得特别的突兀。
水溶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挣扎,乖顺的任凭自己抱着,心里的火气稍微降了些许,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便稍微放开一些,沉声喝道:“都下去!”
黛玉从沉思中陡然惊醒,抬头去看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因为他比她高出了一头,所以她只能看见他白皙的脖颈处上下抖动的喉结和消瘦的下巴处冷硬的线条。水青色的衣领上绣着深青色的蟒纹,蟒爪犀利,面目狰狞,小小的玄色珠子做的蟒眼,越发透着一股冷傲。
水溶放开手臂,握着她单薄的双肩,把她推开来低头看着她氤氲迷茫的眸子,问道:“为什么要走?是因为昨晚徐嬷嬷过来的事情么?”
黛玉不敢和他对视,因他目光里的深沉让她自失。所以她慌张的避开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努力自持,淡淡的说道:“之前王爷说救黛玉是因为和外祖父家祖上的一些恩怨。如今黛玉的病已经好了,舅舅尚在人间,父亲生前已经见我托付于他。且如今年也近了,所以断没有再住下去的道理。”
“你舅舅?”水溶这次反被那怒气给冲的笑了起来,“你不怕你舅舅家过不去年把你给卖了?”
黛玉恼怒,立刻回头瞪他:“卖了又怎样?穷苦人家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多了!难道王爷人人都管?再说了,王爷身边的奴仆难道都是一生下来都是奴仆?他们之中亦不乏被父母卖了换银子度日的人吧?”
“你……”水溶被黛玉抢白,一时间无话可说。
是的,哪个大户人家不是买牲口一样的去人牙子那里挑奴才使?北静王府的奴才一茬一茬的换,自然也是买进卖出的。别说灾荒之年,就是寻常日子有些穷苦人家过不下去,也会把女儿卖给大户人家当奴才,一来大人有几两银子买米面,而来孩子也能图一口饭吃。
这是寻常之事,并没有人觉得不妥。此时,黛玉的话虽然冷漠无情,却是不争的事实。
然水溶此时想不了太多,他一向才思敏捷,此时却被黛玉的话给堵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越发的生气,于是冷声说道:“既然这样,那本王就去问问你的舅舅,他欲将你卖多少银子,本王直接给他就是,你……不用走了!”
黛玉气极,也冷声笑了出来。她缓缓地抬起手推开水溶,因她并没太用力,所以水溶并没有防备,亦是下意识的把她放开。却不想她猛然抬手,狠狠地往他脸上裹去。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
屏风外边的三个丫头同时打了个哆嗦。
紫鹃长大了嘴巴又抬手捂住,她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林姑娘被王爷打了……王爷打了林姑娘……林姑娘……活不成了……
于是紫鹃左看右看,看了雪雁和翠羽两眼,在她们两个惊呆了的脸色上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终于忍不下去,转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并尖声叫道:“姑娘……”
紫鹃慌张的闯进来,把水黛二人从毫无理智的愤怒中惊醒。
黛玉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的看看自己的手,再抬头来咬着唇看他脸上的一片红印,一步步后退,险些瘫软到地上。
水溶亦是惊愕万分。从小到大他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连太妃都不曾动他一个手指头,今日却被她给甩了一记耳光。待要发怒,却又看见她惶恐不安纠结万分的样子,终究是抵不过心中的怜惜,再次向前,伸手把她拉住。
黛玉惶恐,下意识的往后退。水溶却猛然低头将她吻住。
原本是想狠狠地咬她的,然当他触及那冰凉柔软的唇瓣之后,胸口里的滔天怒火却变成了簇簇的小火苗。仿佛是怕她被蒸腾了化为乌有似的,怒火再也无法汹汹燃烧,只能压上一块重重的钢铁慢慢的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