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便看了看贾芸,说道:“芸哥儿,你给她十两银子。”
贾芸身上也没有这么多银子,黛玉给他们的各是银票,此时还没去钱庄兑换,于是跟小红说道:“你家去取银子去。”
小红忙点点头,匆匆出去,不多时果然拿了几块碎银子来,递给凤姐儿,说道:“二奶奶,给她吧,这至少有十二两。”
凤姐儿便把手中的银子一并都扔到邢夫人的怀里,冷笑道:“可以了吧?”
邢夫人见她如此大方,心中暗悔刚才开口要少了。只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在休书上按了手印,然后仍还给凤姐儿。
凤姐儿拿着休书哈哈的大笑着,一直笑的两眼模糊致以泪流满面,方止了笑抬手用衣袖擦了眼睛,从邢夫人开始,依次看过去,王夫人,贾政,宝玉,宝钗……最后她看了一眼站在最后面的袭人,淡淡的说道:“你们好好地过,从此咱们就别过了。”
说完,便拿着休书转身而去。
贾芸忙看了小红一眼,小红便匆匆的跟了出去,贾芸对着屋子里的众人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老爷太太们好坐,芸儿告辞。”
邢夫人生气瞪着贾芸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说道:“这也是个吃里扒外的!”
这日,李纨因有事要去绣坊,黛玉因长日在家闷坐无趣,小龙寻又闹着要出去玩儿,大家便分乘两辆马车带着翠羽和雪雁从驸马府出来往绣坊去。
小龙寻和黛玉坐在一起,因他从小在东北长大,来京之后也基本不出门只呆在府里,所以对大街上的繁华十分的好奇,总是掀了帘子往外看。黛玉只命紫鹃看好了他,自己却坐在里面靠在靠背上扇着扇子,闭目养神。
马车到了绣坊门口慢慢的停下,小龙寻便快乐的钻出去,急匆匆的下车。紫鹃怕他摔着,也赶忙跟出去。黛玉尚未起身,便听见外边紫鹃惊讶的叫了一声:“咦?这不是二奶奶么?怎么在这里?”
凤姐儿和小红已经到了绣坊一会子了,她们二人想着来绣坊瞧瞧,或许能见上李纨,跟她说说领些绣活回去做,好歹赚几个钱糊口。离开了邢夫人之后,凤姐儿便住在了贾芸的家里,好歹他那里还有两间闲置的屋子,凤姐儿和贾芸的娘挤在一起。因房屋狭小,暂时打消了去接平儿和巧姐儿的打算,想着等安置好了再去接,省的接回来后前后街住着,邢夫人又来闹。
黛玉下车后果然看见凤姐儿和小红站在绣坊门口,见了自己似是十分的惊讶,于是笑道:“你们怎么来这里了?若是有事怎么不去驸马府找我?”
凤姐儿和小红忙上前来给黛玉行礼请安,黛玉忙叫起身,只说:“外边热,我们到里头说话。”说这话,几人进了绣坊的内堂去落座说话。
这家绣坊当初并没取什么正经的名字,是李纨随意取了个名字叫做‘素锦楼’。后来因水溶送了匾额,以便以匾额上得字‘物华绚彩,宫锦标奇。’为依据,改了名曰:“华锦楼”
黛玉等人进来,原本在后面屋子里读书的贾兰便匆匆出来迎接,身旁居然还跟着一人,身穿蓝布衣衫,头戴儒生巾冠,正是姑苏举子何隽之。
何隽之有些日子没见着黛玉了,自从黛玉搬到驸马府,他便只能在这绣坊里通过贾兰之口知道一些她的事情。然贾兰每日除了读书便是去母亲处请安问好,也甚少知道黛玉的事情,所以何隽之能听见的不过是郡主安好,郡主每日都在府里教小世子读书,郡主并没有出门之类的话。
今日再见黛玉,何隽之只见她依然清瘦的面容上,更多了几分从容。乌亮的长发绾成宫妆最寻常的堕马髻,只斜簪了一枝碧玉钗,身上衣裳却是烟霞色江南贡缎,宫妆样式刺绣千叶攒金海棠,枝枝叶叶缠金绕赤,勾勒出袅袅婷婷身段卓然生姿。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光华如能照亮整个屋内。
“书生何隽之,请娴阳郡主安。”何隽之对着黛玉深深一躬,朗声请安。
黛玉淡淡一笑,说道:“何公子免礼。公子来我们这绣坊是……”
何隽之忙道:“在下是来同贾公子一起读书的。如今客栈里越发的嘈杂,每日烦乱不堪,实在不是读书之所。在下十分喜欢这绣坊后院的清净,所以时常来打扰。还请郡主海涵。”
黛玉笑道:“你每日在这里读书,我这绣坊也多了些书卷气,倒是我应该谢你才是。”
“郡主说笑了,是隽之借了宝地读书,绣坊里的事情自有伙计们打点,隽之哪里帮得上忙。”
黛玉笑了笑,说道:“公子读书是正事儿,我们不过有些闲话,兰儿还是陪何公子去读书吧。”
贾兰忙答应一声,陪同何隽之出去。说话间,黛玉已经坐落,又请凤姐儿也坐了,翠羽和雪雁下去端了香茶上来,便站在黛玉身后帮她打扇。
凤姐儿因说起自己的来意,黛玉听了,便对李纨笑道:“我正愁着这铺子里没个人守着呢,她就来了。可不正合了咱们的意思?”
李纨也笑着点头,说道:“她来是最合适的了,只是不知道家里的二位太太是否同意?”
凤姐儿听了这话,便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大嫂子如今是跟家里断了关系,却不知我与她们断的越发彻底呢。”
李纨不解,黛玉也蹙眉问道:“此话怎讲?”
小红见凤姐儿脸色苍白,便替她回道:“回郡主话,二奶奶已经跟大太太要了休书,从此互不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