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却慢慢退开身体,不让她沾碰到他一丝一毫,他摇头,坚定而用力的,倔强望着她,眼眶里有晶莹的液体在涌动:“我不要再听你说,我再也不要听你说……你去对我爸妈说吧。”
他眼中寒芒暴涨时,她已经察觉到了,要避开并不难,甚至她只要一个飞踢就能踢飞他手里一直紧握却被她忽视了的匕首。他恨的要杀了她,她忽然也觉得心灰意冷。
不能跟苏杭在一起了,不能在一起了……那就死了吧!
当那匕首刺进她的胸口时,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苏杭,很疼,真的……很疼。
裴玲珑在梦境里,以一个局外人的模样,清晰地再度看到当日的那一幕。她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自己,看到面目扭曲,狰狞的眼里全是血丝的苏杭……
她看着自己艰难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她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固执的重复着一句话:“苏杭,你再……抱抱我吧……再抱抱我……抱抱我……”
“玲珑?玲珑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有谁在耳边不停的喊着,声音渐次清晰起来。
裴玲珑骤然睁开双眼,楚瑾南担忧紧张的面容放大在眼前。
见她醒过来,才终于松了口气,手指轻抚着她冰冷的脸颊:“是不是做噩梦了?一直哭呢,怎么喊都不醒,吓坏我了!”
裴玲珑顺手一摸,果然摸了一手的眼泪。她有些狼狈的微侧了头,这才发现她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她忙移开身体,动作略显粗鲁的拿袖子擦干了眼泪,哑声道:“我没事,王爷不必担心。”
“哭成这样还说没事?梦见什么了?很可怕吗?”楚瑾南关切的看着她,她睡着时,他已经泡好了茶,因此很快倒了杯茶递到她唇边:“先喝口水压压惊。”
裴玲珑就着他的手喝了,慢慢的吐一口气,放松身体,“真没事了,只是……不知为什么会梦见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苏杭,还好他喝了孟婆汤,还好他忘记了前世种种……
“一定是很不好的事情了。”楚瑾南自然地摸摸她的发:“没事了,以前那些不愉快的,统统都忘记了吧,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裴玲珑闭上眼,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来,悲戚而苍凉:“嗯。”
上天给了她再一次与苏杭在一起的机会,无论如何,她都绝不会放弃。
苏杭,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的执念。
她人生所有的暖色,都是苏杭带给她的。就算最后,她惨烈的死在他手里,她也没有怨恨过。
往事像黏稠的血水一样慢慢地,汩汩地涌出来,从脚底开始缓缓浸透裴玲珑,试图将她湮没于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
那些长时间压抑在心底从不敢轻易回想起的往事,却在梦境之中再次经历,那疼,依旧历历在目,令人整颗心脏都忍不住紧缩起来。
楚瑾南喂她喝了一杯水,再看她时,依旧面容苍白,光洁的额头与鼻尖沁出薄薄一层冷汗,唇色褪的干干净净,跟她的脸一样白。
“还要再喝点水吗?”楚瑾南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边以袖轻拭她脸上的汗珠。
裴玲珑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心思依旧没能从悲痛的往事中抽离出来。
楚瑾南放开她,飞快的又倒了杯水:“有点烫,你慢慢喝。没事了啊……别怕,我就在这儿呢!”
裴玲珑又喝了一杯水,抬起眼来,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眼眸总是犹如暖阳的男子,正切切的看着她……总是微笑的,总是温柔的,总是待她好的楚瑾南。
她的眼睛有点热,然还未等她说点什么。楚瑾南猛地圈住她,一下亲在她脸上,嗓音里莫名的带着狠劲道:“你就放心的呆在我身边,咱们再不管那些惹人厌烦的俗事。冬天温酒赏雪,夏日纳凉弹曲儿,饱览这天下名川秀水,就这样长长久久地,好不好?”
裴玲珑蓦然瞪大眼。
这是她深藏心中的理想,是她未来得及跟苏杭说的理想。却从没想过,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里,有朝一日,竟有一个人,将她的理想讲与她听。
那是她求了两世,绝望的以为不可能会求得来的东西。
她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落。
这个并不宽厚的胸膛,是多么令人贪恋的存在。
可是,苏杭……苏杭怎么办?
她睁开眼,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更黑更亮了,长卷浓密的眼睫上凝着晶亮的泪珠。
她紧紧的抓着楚瑾南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抓的那样紧,仿佛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只要紧紧抓住他,她缩渴望的平淡的温馨,执手相望的笑意,温暖可靠的怀抱……这些,就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楚瑾南微蹙眉盯着她,慢慢地,呼吸有些紧促,眼神却黯然了下来。
她还是松开了她的手。
她说:“对不起,有些事情……我无法也无力改变。”
比如,她爱苏杭这件事。
楚瑾南慢慢松开环抱着她的双手,他垂下眼,面容微僵,全身绷紧,眼帘遮掩下的眼神冰冷的令人心悸。
最后,他似极为苦涩的笑了一声,说:“我明白了……但是玲珑,我希望你记得,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总是在你身边的。”
他话音刚落,马车陡然一阵剧烈的颠簸,若非裴玲珑眼疾手快抓住了他,只怕他已经被甩出了马车外。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裴玲珑从复杂的悲痛里骤然清醒,一边紧扣着楚瑾南的手臂一边就着车速越来越快且车身越来越颠簸的状况刷的一下拉开车帘,机警而警惕的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