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自问,却是一件都说不上来。
她总觉得有的是时间,她总觉得莲香就在自己身边,没有自己的允许,她哪儿都不会去,她会一直在,她喊一声她就会出现……
原本是这么鲜活的生命啊!
“我定会叫人厚葬莲香姑娘,玲珑,你要节哀。”她的语调听不出虚弱脆弱来,楚瑾南却忽然想起方才她将头埋在自己肩头,他没听见她哭出声来,只是肩膀剧烈的颤抖着,就仿佛哭泣的频率一样。
楚瑾南直到现在都依稀觉得,左边肩头有种被什么东西莫名灼痛的错觉,而那,分明不过是她的眼泪晕湿了他的衣裳。
她的脆弱,仿佛也只有那么一小会儿。
她的弱点太多,现在就痛不欲生的话,将来……她一定也很快就能意识到,她暴露于人前的弱点……裴林忠都能借着那弱点让她不得不妥协呢!
“王爷……”许久,裴玲珑才放下莲香的手,她轻轻开口,嗓音暗哑。“我想求你一件事。”
“瞧你说的,我们之间说什么求不求的?你有什么事直接开口跟我要求就好,知道吗?”
裴玲珑低了低头,一滴晶亮的水珠落在莲香的手背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莲香的身后事,麻烦王爷多费心。至于凶手……我想自己来。”
“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了莲香姑娘。不过凶手之事。”楚瑾南停顿了下,微微蹙眉。
“我自己来。”裴玲珑侧过头,定定的看着他,眼神冷厉坚定,是不容人反对的凛利。
“我只是担心,凶手手段残忍,你只是一介女流……”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她移开视线,轻飘飘的说。
裴玲珑将浣衣局的人都集中在一起,问了半天,却没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事发当时,谁也说不清,莲香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人抛尸池子里的。
按宫人们的说法,这个池子因为有渗水现象,这些天一直没有人用。而院里晒晾着的衣裳单子,又很好的阻隔了宫人们的视线,因而,莲香才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楚瑾南因为身体经不起折腾,便准备先回府。他临走前特地前去面见了皇帝,晓之以情的劝服皇帝同意裴玲珑留在宫里查案。皇帝本来不允,这是发生他地盘的命案,他难道破不了,非要她留在宫里查案?且不说她还只是一介女流,再说了,宝贝儿子的身体能缺了她照顾?
但楚瑾南态度坚决,将之前裴玲珑对他说的莲香是如何如何待裴玲珑好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最后道:“父皇,在你眼里死去的不过是个奴才,可在玲珑眼里,那人是她的亲人。她想亲自为自己的亲人找出凶手,这有什么不对?父皇,儿臣宁愿见她脚不沾地的忙着,也不要她沉溺于悲伤痛苦中不能自拔。再说,若她真的沉溺于痛苦中,儿臣的身体又该怎么办呢?”
皇帝捋着短须想了想,楚瑾南最后一句话无疑说动了他……管她怎么样呢,儿子才是最重要的,沉吟了一阵,终于点头:“行,她想查案我也不拦着,但是每天必须回王府,你那儿可也离不得她!”
楚瑾南谢了恩,便去寻已经着手开始调查的裴玲珑。此刻,她正在内侍监。
内侍监由内侍监、内侍、内常侍等为首官,掌传达诏旨,守御宫门,洒扫内廷,内库出纳和照料皇帝的饮食起居等事务。也是宫人们休憩整顿的地方,宫外丫鬟随主人进宫,一般也在这里等候自家主子。
楚瑾南告诉她,莲香应该在内侍监等候他们。她现在只想知道,莲香究竟有没有到内侍监来。
内侍监人多口杂,裴玲珑先单独见了内侍监的首官,然而他们都不记得有看见莲香进来,理由是内侍监人太多,一个丫鬟,不刻意留意根本注意不到。
他们说的倒也不假,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没留意到一个丫鬟也是很正常的。但当裴玲珑问及这里进出人员可有登记时,其中一名首官迟疑了下,目光闪烁的看了一眼其他两名首官。
裴玲珑不动声色的将他的神色收进眼底,淡淡道:“把登记的本儿给我看看。”
这里进去的人员颇杂,若没有做好登记,一旦有什么意外,他们可负不起责任。而那人稍一迟疑,裴玲珑便瞧了出来,莲香说不定真的来过这里。她精神为之大振,冷眼瞥着面前半天都不动弹的三名首官:“怎么?”
“王妃娘娘,奴才斗胆问一句,您来这儿问奴才们要登记册儿,可是经过了皇上的允许?内侍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也直接听命于皇上。娘娘来这儿,可有皇上的旨意么?”其中一名宦官上前,弯腰做揖状,语气乍一听恭敬无比。
却是直接明了的拒绝态度,你是王妃怎么着?咱这儿直接受命于皇帝陛下,你凭什么叫我们拿东西出来?
裴玲珑确实没有料到这帮人会来这一手,微愣了一下,冷了脸想吓唬一下这帮人,却听楚瑾南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要皇上的旨意是吧?本王特地找父皇求了旨意来……”
他说着,缓缓环视一圈屋内众人,见裴玲珑望过来,清冷的眼眸立刻府上温暖的安抚,他走过去,与她并肩而立:“奉皇上口谕,宫里发生的凶杀事件,由秦王妃全权负责,各宫各所皆要听从秦王妃的差遣。你们,可听明白了?”
跪了一地的宫人们忐忑不安,唯唯称是。
楚瑾南也不管他们,拉了裴玲珑的手,缓缓道:“玲珑,我跟父皇求了圣旨,他准许你在宫里查案,他会拨一批人帮助你,不会过多的干涉你在宫里行走。不过只有一个要求,每晚必须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