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冷冷的道:“照我说的去做。”
赵玄礼再次一愣,他一个大总管,这宫里人人都对他尊敬有加,连公孙焱见了他都要称一声赵公公,什么时候被一个宫女这么使唤过,再加上之前就对沉星呼来喝去憋着一肚子火,此时又无别人在,便立刻面露不悦,阴阳怪气的道:“日里我虽给你面子,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奴才,虽然受宠,究竟算不得主子,就敢跟咱家这般托大。”
“是,你是大总管。我自然不敢得罪你。”沉星淡淡的笑:“大总管既然如此能耐,那就拜托在这里守着皇上,按时施针逼毒,按时换药包扎,如何。奴婢担这么大的风险,也怕的很。”
赵玄礼闻言,大窘,他伺候人倒也罢了,哪里懂得医术,待要服软,又碍于面子,只好僵在那里。
沉星冷笑一下,将扎了一半的针一拔。
刚才还在静卧的楚君焕,因那毒血不曾咯出,梗阻在胸脉,脸上顿时泛起紫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赵玄礼这一下慌了神,而沉星都并不理会,起身就走,当头便被百里戬用剑拦住:“你不能走。”
“怎么,将军要杀人?请便。”她站定,神情安然。
“回去。给皇上施针。”百里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道。
沉星牵扯唇角,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奇怪,我为什么要给他医治?宫里并不是没有太医,随便找个人来就是,此事我本可以不必理会的。”
赵玄礼听得头上冷汗涔涔。
“回去。”百里戬口气依旧生硬,可是已经有些底气不足。
“抱歉,我从来吃软不吃硬。”沉星定定的看着他,余光乜了赵玄礼一眼。
眼见楚君焕的脸色已经泛青。赵玄礼顾不得别的了,他只知道,这个时候皇上万不能再出差错,上前一步作揖道:“纪姑娘,咱家刚才唐突了,多有得罪,请姑娘不要和咱家一般见识,毕竟给皇上施针要紧。”
“那……”沉星慢慢的拖长了声音。
“我立刻命人去御膳房,都按姑娘说的来。”赵玄礼道:“我亲自选个干净的熬了粥送来。”
“也不用选了。赵公公我听说你有个女儿叫做菱儿在御膳房当差,是吗?”沉星心念一动,便想起了菱儿,这个时候,她需要身边有一个能信的过的人。
“是。”赵玄礼点头道。
“好,就她了。”
赵玄礼心急如焚,忙一口答应,又催着沉星。
沉星这才转身坐回榻边,用力一按银针,缓缓刺入,又猛力一拔,楚君焕剧烈的一颤,便将一口血吐了出来,正好溅在榻上,不同的是,这次黑色淡了很多,隐隐透出殷红来。
百里戬舒了口气。赵玄礼也疾步转出去吩咐人传膳。
沉星只是淡淡的拿起帕子要将那血迹擦去,未料楚君焕的手一动,便抓住了她的手。
掌心温热的温度,让沉星的手一僵,想要挣出来,昏沉中的人力道却不减,越发攥的紧了。
他的双眸依旧紧阖,浓密的睫毛如同黑羽扇轻覆。
霸道如他,难得这般安静,这般憔悴,又这般执拗的孩子气。
沉星犹豫了片时,微微一叹,拿起银针,在他虎口上轻轻一刺,令他松手。
她抬起头来,却见百里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一幕,他看看楚君焕,又看看沉星,一向冷硬的目光里突然露出几分嗟叹,见沉星看过来,他猛然转身,走了几步,又站定,侧了侧脸道:“谢谢。”
“不必,我又不是为着你什么。”沉星无所谓的道,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李医政来请脉,正碰上粥来了,送粥来的正是菱儿,因赵玄礼在前,所以她只是沉默,只是将粥递到沉星手上时轻声说了一句:“你脸色不好。”
沉星笑道:“不妨。这粥可有离人?”
菱儿认真的道:“没有,大总管吩咐了,所以我是看着弄的。一步也没离过。”
沉星点头,谨慎起见,还是先自己用了一小碗,才点点头,一勺一勺的喂给楚君焕。
李医政看着微微点头,这女子果然是心思缜密,不亏是纪廉调教出的女儿。
柔光跃动的灯盏,无烟的乌金炭火,熏笼上坟的是能凝神静气的香,流苏纱帐轻垂,病重的男子,细致美艳的素衣女子,一瞬间竟让这清寒深宫多了几分脉脉的温情。
百里戬的神情慢慢的柔和下来,心里揣度要不要出去转一圈。菱儿叹了一声,低头微微一笑,转身出去,不妨却撞见一个人,看清楚是谁,不觉一惊,后退了两步,躬身一礼道:“宸妃娘娘安。”
公孙倩只是哼了一声,几步走进来,房里的几个人,不觉同时皱了皱眉头,百里戬的脸色却是骤然恢复了阴冷。
这个女人来的,太破坏气氛。
一碗粥下了小半,沉星放下碗,顺手用帕子揩了一下他的嘴角,听见公孙倩进来,也只是自顾自的,眉毛都没抬一下。
这一幕正好落在公孙倩的眼睛里,顺便将小火苗给燎原开来,于是下一秒公孙倩怒气冲天的过来,一把抓着沉星的袖子,拨开了她的手:“谁许你碰他。你这个贱人。”
沉星淡淡扫了她一眼,不温不火的掸了掸袖口,好像公孙倩的手很脏似的,然后从容的站起来:“我还真懒得碰,你要是想照顾他,你来好了。”
“当然是我来照顾。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不许你再回来。”公孙倩跋扈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