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贤侄挂怀,这个道理我是懂的,本想随着敏儿而去的,然往大的方面说,皇上将如此重任交付于我,我自然不能抛下不管,小的方面而言,小女还很年幼,又怎么忍心丢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因此也只有委屈敏儿在等几年。”一提到贾敏,林如海就连难看的笑容也扯不起来,伤心绝望之气不由自主地发散而出。
“姑父,说到这里,来了这么些天,除了姑姑下葬那日,便再也没有见过林表妹了,不知她现在可好?”贾琏想着那日也只是匆匆一瞥,那被宽大的孝衣所遮盖的弱小身子,瘦弱得像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哎!”林如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不满贤侄,我这个女儿也是个苦命的人,自小身子变弱,从来吃的汤药就比饭还要多,敏儿这一去,又伤心过度,身子愈加不好了,我如今忙着敏儿的事情,好在有太医在这里,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姑父!”贾琏看着林如海这个样子,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这些日子来,看着林府是与自己府里完全不同的景象,安静,清幽,对于从小在荣国府里混出来的贾琏来说,新奇之余,却也在心里犹豫,若是林表妹真是如此的柔弱之人,自己将她接到那府里,她能好吗?贾琏的心里早就有答案,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地问着自己。
林如海斜眼,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想着,这个贾琏倒真不像是从荣国府出来的,“我已经知道贤侄要说什么了,也罢了,早在敏儿去世之前,就担心我一个大老爷们照顾不好小女,因此,与荣国府的老太太商量,等敏儿过世之后,便将小女送到荣国府,由着她外祖母教养,我想着也是,等这事过后,我的公务繁忙,恐怕会更加疏忽了小女。”
贾琏仔细地盯着林如海,想从他面上看出真假,却也因为不了解,而得不到答案,不过,既然是这样,“林姑父尽可放心,有老太太在,定会好好照顾林表妹的,本来我也是得了老太太的话,来接林表妹去京城的,只是刚来之时,看着姑父忙碌也就不好开口,既然姑父提及此事,侄儿就想问问姑父,林表妹何时能够启程。”
“等过了敏儿的头七吧!”林如海也没有多说:“我这个女儿,哎,既然是由贤侄来接的,总是要比其他人熟悉一些,虽说老太太不会亏了她,但总是上了年纪,因此我希望在那府里的时候,贤侄能费心照顾一下。”
“林姑父放心,我定会注意的。”对于林如海如此和颜悦色地恳求,贾琏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贾琏虽说也算是世家子弟,但到底与林家这样的诗书世家有着天壤之别,他们是不管如何也没有林如海身上的书卷气息,这也是贾琏打心里所向往的。
“如此就有劳了。”林如海开口,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七天的时间也是一晃神就过去了,一大清早,黛玉就早早地起了床,林如海在外间喝茶等着,看见黛玉,吩咐了雪雁下去准备早膳,满脸不舍,“玉儿,这次走了,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够想见了,昨晚跟玉儿说的你可记住了?”
“恩,父亲放心,我都记住了。”黛玉点头,任由林如海拉着自己的一双小手,让它慢慢变得温暖起来。
“玉儿,真是舍不得啊。”林如海笑着说道,努力不让自己的离别气息显得太过浓烈。
黛玉看着林如海,“父亲,只要我们都过得好,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还有,让夫人保重吧,我并没有怪她,劳烦父亲转告她,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愧疚什么的也不需要,只要她陪着父亲你好好地生活,我也就安心了。”
林如海一愣,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黛玉,站在屏风后面的贾敏眼泪扑扑地往下落。
“好了,父亲,时间也不早了,吃过早膳我也就该离开了。”黛玉笑着站起身,林如海点头,两人静悄悄地用着早膳,谁也没有再说话,等出房门时,黛玉也只是轻轻地说了声:“保重。”
贾敏哭倒在地,黛玉转过身,左眼一滴泪水划过,母亲,从此恐怕就在无相见之日了,这也是我最后为你流的。
瓜州渡口,杨柳依依,烟雨蒙蒙,蒙着白色面巾的黛玉在雪雁的扶持下,下了马车,仰望着为自己支着伞的林如海,就算早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别,心里却依旧有千般不舍,眼泪蓄积,迷蒙了她的双,黛玉却倔强地只让它再眼眶里打转。
林如海看着如此的黛玉,怎能不心疼,不忍心地偏过头,便瞟见站在豪华大船头等着的贾琏,心里叹了一口气,荣国府,如此地奢华下去,终究会惹出祸端,不过那也不管他什么事情,调节好心绪,林如海再次看着黛玉,大手抚上黛玉的脑袋,看着那双雪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玉儿,你要多多保重,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至于尽孝之事,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恩,父亲,这话您昨晚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黛玉不敢眨眼,自己若真的流泪父亲定会万分难过,“玉儿一定不会委屈了自己,倒是父亲,要好好保重身子。”
林如海点头,将手中的伞递到雪雁手里,黛玉很有默契地转身,眼泪滑落,打湿了面巾,更是不敢回头,让父亲担心,两人都很清楚,这一别,再相见是怎样的景象,他们谁也说不准,骨肉分离之苦两人都深埋在心里,不想让对方看出来。
如此天各一方的亲人,只能带着对方的祝福在遥远的他乡幸福快乐地活着并且同样祝福这自己思念的亲人,天涯若比邻想来也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