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Les Calanque（4）

「在哪里？」接起电话后，那把熟悉的嗓音劈头便问。口气一点都不温柔，甚至有点仓促。但，我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在法国马赛…」我幽幽地说。

「我知道，我是问妳在马赛哪里？」

「我…我在Les Calanque…」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妳在Calanque?太阳都快下山了，你去那干什么？」他口气很紧张。

「…我跌倒了，右脚受伤了，走不动…」我支支吾吾地道。

「妳一个人吗？同事都到哪去了？」

「他们都到巴黎去了…」

电话那端静默了下来，我听见他沉重地呼吸声…

「我已经拨打紧急求救了，他们马上就会来救我的，没事的，你别担心我。」我没想到自己竟反倒安慰起他来。

「趁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妳现在用手机拍下你周围的一切，即刻发到我手机，现在！快！。」他冷静地对我道。

我知道他是在想办法救我，我依照他的话做了。

简讯发出后不一会，我接到了他电话。

「妳别怕。」他说。「我现在就来…」

「啊？」他…是什么意思？就算他现在马上搭飞机来，也是十几个小时后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不是被救走了，可能就是被毒蛇咬死了…

「不如你陪我说说话吧！」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的心宛如服了镇定剂般突然安定了许多。「你知道吗？我现在这里，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抹淡淡地夕阳红。好漂亮！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看日出吧？虽然那一次是和你说再见，但那时候，感觉其实好温暖…」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我顿了下，朝他问：「知道我为什么今天不和同事们去巴黎吗？」不等他回复，我自顾自地说：「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敢去。害怕去了以后会发现和想象的不一样，害怕会把心中的感觉抹杀掉…」

「傻婆，怎么会这样想呢？」

「何亦宪，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是个什么好女人，那天看到她挽着你的胳膊，我心满满的是醋意；我除了爱吃醋，我还很贪心，我会想要完完全全的拥有你，我想要可以和你光明正大的牵手、逛街、吃饭、看电影，甚至在街上拥抱亲吻。我除了爱吃醋、贪心，我的占有欲也很强，我不喜欢和人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你看吧！我是很糟的一个人，所以我想在自己变得更糟之前离开你…」

电话那头的他静谧了下来，许久许久。我握着手机，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听着滴答滴答像似车子方向灯正打着的声音。

「默冉，总有一天，我会让妳说的这些都实现。」他说，口气郑重。

我默默地听着，并没有作答。太阳慢慢地往下匿藏，风亦瞬间变大，救我的人来了吗？

「亦宪，我好冷…这里好冷…」

「妳撑着，在等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嗯，嗯，我还不想死呢！我还有很多事情还没做呢…」我说道，同时听到了电话那端传来「啪」一声类似关门声。

「妳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妳吗？我现在就告诉妳。我喜欢妳傻笑的模样，每次在妳家楼下接妳的时候，看着妳朝我笑着挥手时，那模样，有点傻气，却很动人……」

刚刚风干的眼睛，又再次凝聚了水分。「然后呢？」说吧！继续说吧！真的很动听，每次问他的时候，他总是只笑不语，再不然总是一副很睿智的样子说「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难得这一次他主动说。

「然后，我不可能让妳离开我的，我不允许，就凭这样一张卡片，薄薄一张几块钱的卡片，妳就要离开我？」

「哈哈…你真霸道。」他那说词还真让我想笑。

他却很理所当然的说：「妳知道就好。」

「呵呵…」我苦笑了下。看着那瞬即被茄子色渲染而成的天空，对他道：「太阳终于下山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救我呢？你说是不是大家都不要我了？我好怕…」也许是天色霎时变暗的关系，心中的恐惧骤然加深…我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妳还有我，张默冉！」他口气笃定的说。

「妳知道我为什么去M城吗？我其实不想让人知道我是私生女。我讨厌大家那种怜悯，奇异的眼光，还有总爱在我背后议论纷纷的样子。我一直努力，努力的过生活，不要得罪人，安分守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要我了…」我一连串地说着，甚至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默冉，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很快就到了。」他安慰地说。

「你还是别来了，就算你现在马上搭飞机来，也是十几个小时后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不是被救走了，可能就是被毒蛇咬死了…」

「妳为什么从来就是不肯相信我呢？张默冉！！」这一句话，我听得特别地清晰，特别地响亮，彷佛就在我上方传来。

我抬头一看，他…真的竟然就站在斜坡上，像天神一样。他没有骗我，他真的来了…然后，我听见越来越多的声音…那些救我的人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