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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马赛(1)

经过将近十六小时的飞行,终于到了心仪已久的法国。拍摄工作在浓郁两千五百年历史的古城马赛进行。当飞机在马赛上空缓缓下降的时候,我开始俯瞰这个被一片蔚蓝海岸围绕的城市。那时候,压根儿没想过,这个地方会是往后四年里自己最常来的地方。

我们整个工作大队加上摄影师、模特儿、化妆师等一行八人坐上休旅车往马赛市中心前进。

马赛被蓝蓝的海岸环绕,一艘艘白色游艇船只,和那到处可见的涂鸦墙,以及有点混乱的街道形成强烈的对比,这是马赛给我的第一印象。

刚到的头几天,我忙着让自己忙碌,所有的工作几乎是麻木的忙盲茫。偶尔,临睡前,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时候,我会忍不住猜想他看到那封信的反应。但下一秒,我又不允许自己多想。反反复覆的不舍和压抑轮流交替上阵,就这样持续到了第五天,工作的最后一天,亦是访问Isabella的一天。

Isabella比我们晚一天抵达马赛。第一天都是准备拍摄的前置工作,第二天才正式开拍,拍摄地点从旧港口利浦农布码头、老教堂贾尔德圣母院,到市中心的广场和街头。Isabella一路紧随着工作团队,途中不时同摄影师和模特儿们沟通,如何将每一双鞋履的特色和inspirits突显出来。

看着她,我心里泛起一阵羡慕,心里会想说如果也可以像她般拥有自己的事业,和睿智与果断的个性,那在爱情路上,是否会走的顺利呢?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刻,我才发现有些事情真的很讽刺。

有一回,一位当红模特儿对她设计的一双鞋子评论道:「这双鞋子和你前一季的设计挺像的,是很漂亮,可是听说卖的不怎么好…」模特儿轻轻一句,全场霎时鸦雀无声。模特儿言下之意是质疑Isabella的决定,明明不销了怎么还要继续推出类似的设计。

当大家都憋住呼吸看着Isabella,以为她会生气,或猜想她会有什么特别反应之际,她只是非常淡定,缓缓地开口:「人们都习惯生活在安全领域,不太轻易接受或尝试新的东西,包括打扮。我就是想要鼓励她们去尝试不同的东西,如此她们才会发现不一样的自己。」

那一刻,我眼前瞬间升出一抹熟悉的影子,那种自信的模样,那种漫不经心却富有智慧的言语,同何亦宪是那么的相像。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对于今天和她的访问,我竟有种期待。

访问在她住的房间进行,因为住的是豪华套房,除了客厅,还有个可眺望大海的小阳台。我们就坐在阳台上进行采访。摄影师Ben则在过程中随意的拍摄,捕捉Isabella最自然的神采。

Isabella长得很美,蓄着一头长直发,有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且很会打扮。

一开始,我请她用一句话形容自己时,她竟然说了一句「我只不过是个鞋匠」。这么一句话,轻轻地从一个大美人的口中飘逸而出,竟让人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更何况眼前这位大美人是世界著名的设计师。

「Isabella小姐,您太谦虚了。」我客气地道。

「不,这是我的真心话。要成为一个好的鞋履设计师,就必须要有鞋匠的心态,只有这样才能做出一双好的鞋子。」她断然地道。

谦卑的一句话在她口里,却变成那么的有智慧。「妳是个很有想法,且很尊重鞋子的设计师。」如果每个人都可以像她那样尊重自己的职业,那我想他们都会在自己所属的行业里有所作为。

「是一开始就决定要设计鞋子的吗?」

她笑着点头。「是啊,从以前就很喜欢鞋子,屋子里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鞋,到现在看到漂亮的鞋子还是会忍不住购买。」

「那这次为什么会选择到马赛来拍摄呢?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你知道马赛这个城市是如何诞生的吗?」她不答反问。

我摇头,确实不晓得。

「在好久以前,一位年轻的航海者来到海边,并参加了国王当时在海边所举行的宴会。宴会上,国王的女儿遇见了这位帅气的航海者,便即刻倾心于他,认定他就是她所寻觅的白马王子。后来,两人墬入爱河,国王便将海边最好的一百英亩土地,送给了他们作为新婚贺礼,好让他们建造家园。这个地方就是马赛。」语毕,她看着我,眼神坚定的道:「是传说也好,不是也罢,至少至今我还未听过有一个地方可以像马赛一样是始建于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我不禁点头符合,道:「是啊,回顾那些我们熟读的历史,哪个城市不是建立于充满血泪的战争上呢?」随后,我不明白地问:「但,这和你设计的鞋子有什么关系呢?」

「鞋子对女人很重要,就像爱情。我希望穿上我所设计的鞋子的女人,都有幸福的爱情。就像这座建立于爱情基础上的城市,开花结果。」

听到她分享这美好故事和祝福的一刻,我心竟然也随着涌现一丝的幻想,自己也穿过她设计的鞋子,那我的爱情也会被祝福吗?

「原来是带着祝福的心去设计鞋子。难怪妳会成功。」我诚心的道。「妳如此的知性,我想你的爱情也一定很幸福。」

孰料,她缓缓摇头,目光瞬间放得好远,沉吟道:「好久以前,我曾经很爱一个人。」

没料到Isabella会主动谈起自己的感情。我好奇地接着问:「然后呢?」

「那时候的我根本不敢想象没有他的第二个天我要如何面对,更不敢想如果他从我生命消失了,我会怎么样。但,后来我们还是分手了。」她有丝感伤地说。

「因为不适合吗?」涉及爱情的话题一般在我们的访问对象来说,都极为敏感,我不太确定她是否愿意说下去,所以,只好试探性地问了句。

她摇头。「因为,现实往往是另外一回事,生活中有太多事情是妳必须去妥协的。」她若有所思的说。

「比如?」

她看了我一眼,简单地答:「比如理想。」

「呃…所以妳是为了追寻理想而离开他的吗?」

「是为了理想。但,是为了成全他的理想。」她纠正我。「那时候如果我不离开他,我只会是他的负担。」

「我出生在M城,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我是由母亲抚养长大的,为了使生活好过,在某个机缘下母亲到美国去当黑工,那时候我七岁。七年后,母亲嫁给了当地一个在唐人街开餐馆的香港老华侨,那年我十四岁。四年后老华侨逝世,母亲把我接到美国去。也许,我对鞋子和画图还是有那么一点天份的,大学愿意提供我全额奖学金继续升学。也许因为成长环境的关系,那时候的我很自卑,总爱穿着深色的衣服,浏海总是长得可以把我双眼,甚至脸颊遮都挡住。直至我遇见了他,他就像天使般把我从深渊中救赎,让我逐渐建立信心。他让我渡过了我最快乐的大学时光,那四年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刻。只是,goodluck似乎随着大学毕业而结束。一个自称是他叔叔的人出现在我面前,要我放了他,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为了我放弃了很多机会,他是个有理想又有实践力的人,不应该为了我埋没了他的才能。」我安静地听着她娓娓道来。

「所以妳就因为这样离开了他?」这不就是一个棒打鸳鸯的故事吗?

「在毕业那一天,他赶来和我庆祝的时候,我和一个朋友上演了一部出轨记。」

嗯,我明白了,我不禁地点着头,有点同情,亦有点佩服她。

「妳有后悔吗?」看着她感伤的脸,最后,我忍不住问。

她望着我,轻轻反问:「如果换做是妳,当时妳会怎么做?」

我一愣,霎那间不知如何作答。

片刻,她缓缓地说:「很多事情其实是命运挑中了妳,就算妳后悔了又能怎样?」

「所以,妳相信命运?」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妳有没有试过,有些事情不管妳再再再如何努力,就是无法如妳所愿?」她又反问我了。

被她怎么一问,我蓦地想起了何亦宪…想起了我们之间的爱情,然后我不自觉地点着头,就像被呼唤般…

「这就是命运。」她淡淡地说。

我有点震撼的看着她,这句听起来很悲哀的话,她竟可以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虽然如此,但,我隐约觉得她仍旧很爱她口中的男人。

Isabella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因此冲击也相对的大。梦想、理想、和命运,这些我从未曾细想过的问题。因为她,我开始深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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