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类天生一对的器官生就一模一样的几率几乎为零,像是眼睛、耳朵、掌纹等等。
眼前一双杏仁儿似的眼睛,眼尾细微的幅度上翘一点儿,妆容浅淡,只勾勒了一道凝神的眼线,睫毛也是真的,依靠睫毛膏拉长卷翘。
她双眼上眼睑的折痕不大不小,不深不浅,弯弯的两道,像是完全复刻的一样,含着最浓郁纯粹的东方美感。
恍若从江南迷蒙雨雾中,青石板铺就的巷子里款款而行回首浅笑的美人,那拨动悸动心弦的翦翦水眸。
查小妙眉心稍蹙,垂下眼帘瞄了一眼舒灏握住她手腕的位置,像是有些吃痛。
她略显迷惘不解的眼神,代替了她的语言,像是在说:好心帮你捡起来,还做错了吗?
舒灏已有了六七分醉意,下手一时疏忽了轻重,双目微眯,本是带了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美目,并非惊艳的震撼,却是最隽永的刻画,渗透在心田,铭记下最熟悉的眷念。
查小妙不露怯的与他对视,其间羞涩和大方的尺度拿捏的相当到位,浓稠适度。
因极为用心,她一眨不错的留意他神情的细微变化,他没有急于挪开视线,这是个好兆头。
她看到过这样一篇报道:美国心理学家做过一项实验,男女对视3秒可能产生情愫,对视5秒可以步入婚姻阶段,8秒彼此爱慕程度可以上升百分之七,喜欢度上升百分之十一,亲密度上升百分之四十五。
查小妙知道这是实践出真知的事,她几乎屡试不爽。
无论有无必要,能多一个爱慕者只会有利无害。
所以,她从不吝啬于貌似纯真且认真的同人对视。她可以说仅仅是出于尊重,可被看的人,心中的旖旎心思指不定要飘到哪里去。
她自认拿捏眼神的功夫不说已臻化境,也是炉火纯青的。
她所需要的仅仅是合适的时机,和恰巧的一点运气。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舒灏也很配合,她一定要按捺住,小心应对着。
在这个圈子里,谁还能不知道谁。可她着意留心的舒灏,真就没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平常玩儿归玩儿,闹归闹,勾肩搭背兄弟姐妹乐呵着也不是没有。
可谁要是硬往上贴糊去,丫比谁跑的都快,送上门的便宜也不占。
如果他是直男,那个没谁见过的女朋友不是幌子,那他就是绝世好男人。
不过那又怎样,男人的天性就是喜新厌旧。只要功夫深,就没有松不了土、挖不动的墙角。
跟他就不能搞妖娆性感那一套,先头的前辈不就试过了么,不成。
也不能可以装纯,真纯的不能在这圈子里混,装纯的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查小妙在堵,她坐了庄,中规中矩的只等舒灏来下注。
或许她不是没有胜算的,因为她看到了他眼底一点点加剧的变化。
眼睛不会骗人,黑白两种颜色太过分明,无法作假。
何况一个已经有了醉意的人,他的意识不足以提供他伪装的时间。
舒灏的眼底杂糅了太多转瞬即逝的流光,浓聚在一起就成了一团墨色的沉暗,化不开的漆黑。
她不能分辨每一种的名称是什么,不过她却知道他一定很纠结,丝丝缕缕从心底蔓延而上,覆盖在淹没上的似乎全都是……痛?
查小妙忘记了他施加在她手腕上的钳制力量,因为那似乎远不能及上他所经受的,所以她们不吭声,目光中满是温暖的包围。
他为何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是因为那个叫“格格”的,连声音都有着抚慰人心的柔和的女人吗?就是他的女朋友?
舒灏旁边女二号的扮演者拍了拍他的胳膊,出言提醒,“诶,你们这是装雕塑呢?老大,你的拿手主打到了,给我们引吭高歌一个吧。”
“大家注意啦!舒老板要唱喽!都抻耳朵仔细听着!”
房间里立刻想起了呜呜嗷嗷,鬼哭狼嚎的叫喊声,都喝多了还不忘起哄。
舒灏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居然因为莫名的熟悉感而愣神?!
他急忙松开手,借由昏暗灯光瞥见那女人纤细的手腕上出现了一圈痕迹,很是抱歉,“对不起……”
又扫了一眼手机,拿起来揣进裤袋,“谢谢。”
他几乎落荒而逃,只是被很好的掩饰在因前奏已过的焦急中。
将麦抓牢在手心中,看着画面变幻的宽屏上显示的字幕,他险些撂挑子不唱了。
身不由己的,嘴唇跳脱了思维的控制,开开阖阖,男人醇厚清越的嗓音合着音符缓缓流淌。
几许情深,几许动听,让经典的歌曲冲破了喧嚣繁华,击碎了狂欢的假面,让整个房间欢腾的人们沉浸下来。
这首《鬼迷心窍》自问世以来,差不多有二十年的光阴。
乐坛每天都有无数的新歌创作出来,其中不乏街头巷尾传唱一时的红歌。
只是经典永远是经典,它不会随着岁月的更迭而褪色,只会被岁月打磨的愈发宝光尽现。
能够成为经典的,除去易于传唱的动人旋律,撩动心弦、激发情感共鸣的歌词更是其沉而有力的砝码。
像是这首《鬼迷心窍》,曾经凭借舒缓的唱腔,丝丝入扣的歌词打动了舒灏,眼下更是令他触词伤情。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
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姻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是命运的安排也好,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然而这一切也不再重要,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虽然岁月总是匆匆的催人老,虽然情爱总是让人烦恼,
虽然未来如何不能知道,现在说再见会不会太早……”
一段悠扬恍若置身山林泉涧的旋律过后,舒灏稍稍仰头闭眼呼了口气,搁下话筒。
包间里的妖精人精一股脑的为他鼓掌叫好,砂槌、铃鼓呼啦啦的摇晃,一度又是场面失控哄闹一片。
舒灏转身,不经意但轻易的就透过人影重重窥见忽隐忽现一双熠熠的眼。
“舒老板,过来一起摇骰子,咱玩真心话大冒险。”
不知是谁提起玩这荡漾游戏,摇的点数最小的就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中选择。
不想说真心话的,大冒险就要喝一杯龙舌兰、伏特加、威士忌混合的炸弹酒,那感觉和小死一回也差不离。
舒灏被招呼着在沙发上落座,他没什么意义的加入了,凭他的技术还不至于摇出最少点那么怂。
左右都是放得开的人,问题问的百无禁忌,回答的也是无所畏惧。
什么初\夜、最高难的姿势、试没试过Np之类,都纳入了提问范畴。
大家很有默契的不会说些指名道姓的事儿,半真半假的听听说说,反正好多事心里明镜似的,不过是借机闹闹罢了。
又是新一轮的摇骰,查小妙以三颗骰子总计三点的绝对劣势当选最末位。
电视剧的副导演作为此轮点数最高的赢家,放下了喝了一口的百威,挑了挑眉,扬了扬下巴。
“是处么?我这问题简单吧?”
周围的人都是不怀好意的哼笑,“老萧你可真浪费,没创意。”
是或不是真的很简单,查小妙偷眼觑着斜对面仰靠在沙发上的舒灏,怎么也回答不出。
就算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她也不想让他看着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
无论他对这茬介意与否,不知羞的摆出来,注定得到他心的路要被堵死了。
舒灏懒散的靠在沙发上,黑衣黑裤陷进黑色的沙发里,整个人显得神秘而冷淡。
他的双手十指相交,叠盖在胸前,脑袋歪在靠背上,额发松散垂下,眼帘下垂,看不出是闭着还是眯着。
查小妙移开视线,扫过桌上的酒杯酒瓶,咬着的下唇失去了血色。
“我选大冒险!”
有人轻嗤:“这有什么好装的!”
副导拍拍她手背:“小妹妹,别说哥哥不照顾你啊,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这就可不好喝啊,你行么?”
查小妙不动声色抽手,探身去拿酒杯,“没什么不行。”
三个杯子一个比一个大,最小的装龙舌兰,中号的装威士忌,最大的那个用来盛伏特加,然后三个杯子套一块儿,一齐吞酒入腹。
她举起酒杯,眉头微皱凑近唇边,半途被人拦下。
她抬眼一看,那人是舒灏。
他说:“这酒很烈……”然后眼波一动,又收手坐回去,“我亲眼见到有人喝到胃出血。”
“老板,刚刚怎么不见你这么好心啊?”
“就是、就是,有JQ的味道哟。”
舒灏表情平淡的耸肩摊手,“别乱扯,该说是你们没给我机会才是。”
虽说经过这一番打岔,该忘的还是没忘,哄她喝酒的还是殷勤提醒。
“既然选了,那就喝吧。”
这回,毫不犹豫的,一大口灼烧如火的液体顺着食道直烫到胃部。
“艹,战士!”
“能喝的在这儿呢!”
查小妙没告诉别人的是,和这差不多的她在酒吧干的时候,一杯只是垫底而已。
她撑头支在桌子上,感受到来自对面若有似无的目光,她埋首在臂弯里,觑空望着黑色花岗岩的地面,清冷的笑了。
她借口受不住退出了游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小憩,不一会儿就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中。
大概又过了好一段时间,大家商量着去下一摊,隐约间似乎听到他说不去了,没人劝得动,只好作罢。
接着他似乎又说了什么,一阵了然的“哦——”声响起,窃笑一番,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响起,嘈杂声渐渐消失。
“喂,还好么?”她的耳畔回荡着他的声音,似乎距离很近,“我送你,你住哪?”
查小妙将眼睛撑开了一道缝,看清了近在咫尺的人是舒灏,她傻傻的笑了下,舒服的“嗯——”了声,又睡了过去。
“喂,喂,你……”
她晕晕乎乎的就落进了一副强健的臂弯里,她窝在坚硬温暖的胸膛间,踏踏实实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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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在家门口作了好一番心理建设,这才敢打开门进去。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提分手这事儿,倒是吃晚饭,该来的总会来的。
宋湘怎么问她原因也问不出来,她含糊其辞的只说性格不和,大多数分手宣言都这样的不是。
“你说你们怎么都这样,舒灏也跟个闷葫芦似的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他说都是他的错,不是你的原因。我就不明白了,能是什么错,你都忍不了?”
他竟然揽在自己身上了?
宋湘试探:“不会是……不会是男女关系方面的原因吧?”
苏格拉心尖一颤,莫名就想到了那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