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怪有人要问周之氐想要干什么了,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是不清楚的。
过去,就是他们还没有隔绝漫漫十年要更往前追溯的过去,他掩饰得极好,怕是除他和苏格拉以外,没人察觉他对她的恶劣态度。
见到她会烦躁、处处苛责、觉得她缠着自己很累赘、她让自己体验着何谓“施舍”……
那些感觉都很糟糕。
忘记是从哪天起,不见她更烦躁、一处处的缺点笼罩上斑斓的光环、他觉着窒息、想要她施舍一些关注……
那样的感觉更为糟糕。
若干年前,曾有人看他的目光一如瞧见了朝升晨曦,不带狭隘,没有功利,仿佛他就如那殊胜妙景一般。
原来,放不下了啊……原来,她已经放下了啊……
惟有他像部已被设定好运程的精密仪器,灵敏又机警的想要从苏卫朝的言谈间获取纤毫他错过的信息。
熟悉而陌生,可恶又可恨的苏格拉。
宋湘说:“是啊,是啊,父亲他一定会高兴……对了,忘记问之氐,你的住处可安顿好了?”
“都安排好了。”
消失了半晌存在感的简依贝急忙接口道,她的感觉同样糟糕。仿佛她是个外人,生硬地闯入了这个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的温馨晚餐。
明明她可以不要来自取其辱的,明明周之氐不欠苏家什么,他得到的都有付出,被一个笨蛋缠了十年,脑细胞都要死多少。
她越想越是不平,心头燃起了枫叶红般的火苗,末了不忘加上句自认重要的:
“我们、住的地方离S大很近,都很方便的。宋姨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我们”她咬字格外清晰,甜甜的笑着,猫儿撒娇般的环抱住了周之氐搁在餐桌上的手臂。
她看似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亲密举动,却被言谈间不知有意无意的刻意和急切泄了底,令在座的都或多或少有些尴尬。
“格格,看看人家感情多好,你偶尔也学学嘛,有多爱我也大大方方表现出来,我不嫌腻歪,真的!”
“这孩子,我们做长辈的还在呢,就不能收敛点?”
舒灏的大嗓门冲破了笼罩席间的诡异气氛,惹得两位长辈无奈又欣慰的笑起来,而几位小辈唇边挂着的或深或浅的笑容,可就各怀心思、捉摸不透了。
苏格拉是感激舒灏的,尽管他说了搁平时指定令她觉得讨打的话。
他的手覆盖包容着她的手腕和手背,那里是她不能蜷缩起自我温暖的地方。
她圆润小巧的下巴微缩,在灯光中融化成淡黄莹润的一扇睫羽微垂,凝视着他完全包覆住她的,属于男人的宽厚手背,心里的暖漾开在唇角眉梢。
周之氐在一派粉饰太平的和乐融融下,握紧眼下的酒盅,自顾自的执起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