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身边一震,登时醒来。
揉揉惺忪的睡眼,只见身旁围着几个小男孩,为首的跟我们同读一个学堂,叫周士廷,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我们在上学第一天就认识了。他就是在下课后堵住我们的几个小孩之一,据说家境殷实,自身也算聪明伶俐,是先生的得意门生。
“你们几个到底烦不烦呀?怎么到哪儿都能碰见你们!”杨玉环开口道,语气很是不耐烦。也难怪她不高兴,虽然说我们上学不过几天时间,但已经和学堂里同学关系处得不错,偏就这几个自命聪明的小孩,自持先生偏爱,也不知为什么看不惯我俩,老是三天两头的挑衅。考虑到对方是不懂事的小孩,我懒得开口,杨玉环却每次都会跟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到最后惹得一肚子气。周士廷虽然不怎么开口,但每次都和他们在一起,看见他自然就会想起那几个可恶的小孩,也难怪她的脸色不善。
周士廷的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我俩,然后开口:“你以为我愿意碰见你?这里又不是你家,你管得着吗?”
这小子说话好冲,我诧异的看向他,他却立刻转过头,避开我的视线。透过旁边民居内微弱的烛火,隐约看出他微微脸红,我不觉好笑,脸皮这么薄的小孩,还好意思学人家扮恶人。
杨玉环的火气立刻被他的话给挑起来了,噌地从石头上跳将起来,对他怒目而视:“哈,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周士廷轻蔑的一笑:“自己知道就好。”
“周士廷!”杨玉环不自觉的提高声量:“不要以为有夫子替你撑腰,你就了不得了。你要惹火了我,也不会好过。”
“哦,是吗?”周士廷咧嘴一笑:“那我倒想看看,你怎么让我不好过。”
“你……”杨玉环一时语塞,双手握成拳,鼓足了腮帮子,看来被气得不轻。
我很奇怪,这小孩今天说话怎么这么欠揍?平时他不这样呀,是吃错药了,还是被谁惹到了,到这里来撒气?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该被好好教育一下。
突然想起《大腕》里的一个经典场景,于是灵机一动,趁双方都未开口前插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似乎没想到我会说这么一句话,于是大家都转过头来,愕然的看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然后缓缓道来:“从前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一个村子,这个村子里有不少傻子,这些傻子不犯病的时候更正常人没两样,犯了病就惹事儿,病情轻点儿的打骂人,严重的还到处打砸抢烧,无恶不作。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管呀,这些傻子就在街上到处游荡,一会儿抢了这家的东西,一会儿又烧了那家的店,让整个村子都不得安宁。村民们一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如果继续放任这些傻子作恶,用不了多久村子就完了。于是,全村的人就集合起来开大会,商量解决的办法。从白天一直商量到晚上,终于,村里面最聪明的一个人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专门修一个大宅子,然后把所有的傻子都集中到这间宅子里,又根据病情的轻重,将宅子分成三个院子,将傻子分别管理。大家伙觉得这主意不错,决定就这么办。
没过多久,宅子修好了,村子里所有的傻子就被集中送到了这里。可是,麻烦又来了,这么多人住在一起,管理就成问题了。虽然专门安排了守卫,可是这些傻子毕竟还是有正常的时候,不能一味的将他们当成犯人来看管呀。于是,大家又商量,那个聪明人又提出了一个建议,不如就让傻子管傻子,分别从三个院子里选出三个不太傻的人来做院长。这个建议又获得了所有人的同意,于是,村民们就来到第一个院子,问住在里面的傻子:‘有一样东西,可以用来做出许多漂亮的衣服,大人、小孩、男人、女人都可以穿,那是什么呀?’有个傻子马上回答:‘我知道,是布’。‘没错,你就是第一个院子的院长’。村民们又来到第二个院子,问住在里面的傻子:‘有一样东西,可以用来做桌子、椅子、板凳,大家都可以用,那是什么呀?’又有个傻子马上回答:‘我知道,是木材。’‘不错,你就是第二个院子的院长。’村民们又来到第三个院子,村民们一看,这个院子里住的都是些傻得最厉害的,问得太难了恐怕没人答得出来,要想个简单点的东西。哎,对了,那个杆是用竹子做的,头是用毛做的,大人们经常用的来写呀画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一群小孩正听得入迷,冷不丁我这一问,都没有反应过来。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周士廷,他愕然的瞧了我一眼,随即不假思索的回答:“不就是笔吗,怎么连连这都不知道。”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于是狡黠的一笑,拍手叫道:“没错,你就是第三个院子的院长了。”
众人一愣,好半天才会过意来,顿时爆发出一阵狂笑,杨玉环笑得最夸张,捧着肚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周士廷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半晌才开口:“你竟敢骂我是傻子。”
我哼了声道:“难道你是聪明人?”
他不服气的说:“先生可是夸我聪明。”
我站起身,掸了掸裙褂上的尘土,然后微微一笑:“好啊,既然你觉得你很聪明,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回答出来吗?”
“那有何难?你问吧。”
我见周士廷面露喜色,周围的小孩也神色轻松,看来是对他很有信心。反倒是一旁的杨玉环一脸忧色,想来是担心我,于是递给她一个没问题的眼色,才开口道:“你听好了,篮子里有4个苹果,由4个小孩平分,分到最后,篮子里还有一个苹果,你说他们是怎么分的?”
周士廷很认真的听完题目,就双手环抱胸前,开始冥思苦想。我见他不时将眉头紧蹙又放开,放开了又紧蹙,料到是在苦苦思索答案,不觉好笑,却不出声。他沉思良久,终于还是悻悻的开口:“你说怎么分?”
我笑道:“很简单,4个小孩一人一个呗”
他顿时瞠目结舌,但旋即质疑道:“可篮子里不是还剩一个吗?”
我慢吞吞的回答:“我可只说了篮子里还有一个苹果,什么时候说过还剩一个苹果?3个小孩一人一个,最后一个当然是分苹果那个小孩的。至于他把苹果拿在手上,还是放在篮子里,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他所得的。”
他哑口无言,但又不服气的叫道:“这个不算,你重新问一个。”
我尚未说话,一旁的杨玉环却一脸不屑的开口道:“真不要脸,明明是你回答不出来,还耍赖!”
周士廷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张口欲言,我忙抢先道:“没关系,就当刚才那个不算好了,反正他都回答不出来。”假装没看到周士廷青筋暴跳的样子,我一字一顿的开口:“这回你可听仔细了,冬瓜、黄瓜、西瓜、南瓜都能吃,什么瓜不能吃?”
周士廷张大嘴,半天没说话,我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摸不着边。脸上表情不变,心头却在暗自偷笑,就算你小子再聪明,也不可能知道这种脑筋急转弯的答案。
果不自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周士廷就放弃了,垂头丧气的说:“我想不出来,你说什么瓜不能吃?”
我一阵闷笑:“当然是傻瓜不能吃啰。”
旁边立刻响起一片哄笑声,周士廷那张本来还算俊俏的脸,现在已经变得惨不忍睹,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他大声叫道:“我就不相信我会回答不出来,再来。”
“没问题,要多少有多少。”我好整以暇的说:“你能以最快的速度,把冰变成水吗?”
“这怎么可能?”周士廷瞪大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说要怎么变?”
“笨呢,把冰字去掉两点,不就变成水了吗?”我嗤笑道,一旁的杨玉环更是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心情愉快得不得了。
我笑看着周士廷:“还要再来吗?”
周士廷已经气得舌头都快打结,半天才忿忿的吐出一句完整的话:“难怪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没错,”我不以为意,脸不改色的接道:“所以我们两个都难养。”
“你说什么?”周士廷怪叫一声,音量也起码放大了一倍,很是刺耳。
“难不成你是大人?”我故作吃惊的上下打量着他,然后摇头道:“还真没看出来。”
周士廷的肺都快气炸了,半晌抖不出一句话。我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真是可怜的小孩,大年初一就受这么多气,看来这一年是没法顺了。
正笑得欢,小蛮吃力的挑着两桶水过来了,我见她很辛苦的模样,很是不忍,于是不准备再搭理周士廷,示意杨玉环可以回家了。
我俩都已转身离去,没走几步,身后却传来周士廷一句挑衅的话:“哼,不过是耍点小聪明,牙尖嘴利而已。”
我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笑道:“连话都不会说,说你笨你还不肯承认,这应该叫做伶牙俐齿啦。”语毕,又故意摇头啧啧叹息:“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读的书。”
周士廷已经被我气得血压直线上升,搞不好要冲破脑门了,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有本事咱们在学业上一见高低。”
“没问题,”我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要论考试,我可从来没有输给谁过!不怕先告诉你,四书五经我早已倒背如流,要想赢过我,你可得多努力了。”说完,懒得再看他的表情,转身就走。
杨玉环小跑几步追上我,边走边羡慕的对我说:“太真,你可真聪明,那些书我连一遍都没有看完,你居然全都记住了。”
“谁说的?”
我的回答让她一愣,脚步滞了滞,随即又追上我,不解的说道:“你刚才不是说都倒背如流了吗?”
我忍不住嘿嘿低笑:“那是,正背谁背得出来呀!”
杨玉环登时目瞪口呆,看着她傻傻的表情,我的低笑渐渐变成不可抑止的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前面的路也看不清了,索性停住身来笑个够。那两人也跟着站定,在一旁愕然的看着我,不时还对望一眼,不知道我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这一笑可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好半晌我才止住,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招呼那两个已经看傻了的小孩继续回家的路。
这唐朝的生活,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