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颜一笑,眸里跳着一朵胜利的小小火花。
刚才的对话在她脑中重现:——我陪爸喝一杯可以吗?——关我什么事?!
也就是说,她对他叫舒大兴“爸爸”没有意见?
言多必失……
她无视他眼里那朵小火花,决定沉默。
舒大兴便把自己最爱的三白酒拿了出来。
周兰见了赶紧使眼色,低声道,“就你这破酒也好意思拿出来招待客人?”
这短暂的接触,周兰也知眼前这个男人背景非同寻常,这当地自酿的酒是拿不出手的了。
左辰安成长于那样的家庭,察言观色最是擅长,当即一笑,“虽然平常不太喝酒,但三白酒的名声还是有所耳闻的,既然来了乌镇,哪有不尝三白酒的理?爸,妈,就这个吧!”
舒大兴本就酿酒出身,之前开过酒厂,现在搬到乌镇来,也就自家小规模地继续酿酒,供自己喝,也贴上三白酒的标签卖给游客,一家人靠此为生。
虽然这自家酿的三白酒在名酒里排不上号,和左辰安带来的酒也无法相提并论,但舒大兴却不喜欢别人看不起他的酒,所以,听到左辰安这么说话,很是开心,赶紧的就给在席的四个男人斟满了酒,末了,还问夏晚露要不要一杯,她的酒量,家里是知道的,可她只是低了头猛吃菜不吭声,好像那满桌的菜和她有仇似的,舒大兴也就作罢了,倒是左辰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要她别吃太猛,没人和她抢。
她只当没有听见。
男人之间一有了酒,气氛就活络起来,沉默的是夏晚露,整个晚餐的过程,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无论他说什么,都只是冷着脸,自顾自地大口吃东西。
而他,却在她爸妈面前极尽讨好之能事,再加上一个沙林,也是商场里摸爬滚打的高手,在一边帮衬着,舒大兴和周兰两个老实人怎么禁得起他们的糖衣炮弹?被哄得那叫一个乐呵。
还有一个来事的舒开,时不时地要在左辰安面前表达自己江水般滔滔的敬仰之情,同时不忘记晒一晒自己的破乐队。
“爸,什么叫破乐队?我那叫理想,理想!你知道不?”舒开在舒大兴再一次禁止他谈及他的破乐队时强调,并央求左辰安,“姐夫,你去看看我们的表演吧,保证不是破乐队!真的!”
舒大兴听了,立刻皱了眉,“臭小子你懂事点!辰安怎么方便跟你瞎跑!”
……晕了,夏晚露真要晕了,几杯酒下肚,爸果然开始老实不客气地叫他辰安了……
左辰安却笑了笑,“没关系,爸,我可以去的,我做这行的,对各种形式的音乐本来就感兴趣,何况是自家弟弟,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哪有不照顾的。”
“姐夫!姐夫!真是知音难觅啊!就冲姐夫你这句话,日后我舒开为你赴汤蹈火眉头也不会皱一下!来,姐夫,先敬你一杯!”
夏晚露看着舒开只差给左辰安磕头的样子,心中烦乱万分,搁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心中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找机会把她和左辰安的关系说清楚,这样混沌下去不是办法,只怕自己还会被他给弄回北京去……
不知道是否一整天不吃东西的原因,抑或是淋了雨受了凉,她刚才这么一番胡吃海吃的,胃有点不太舒服了,恶心想吐。
偏生这时舒开又给她倒了杯酒,还举着杯对她说,“姐,我们三个先一起敬爸妈一杯,你这么些年没回来了,爸妈挺想你的。”
舒开这么说话,纵然她此时不想喝酒,但也不可能不举杯了,这些年,自己确实是不孝了……
只是,关那个人什么事?为什么要把他扯进来?斜眼看了下端着杯的左辰安,毫不客气地说,“我们姐弟俩敬酒外人就不要掺和了!”
“姐……”舒开不好说什么。
左辰安极有涵养地把杯子放下,笑道,“好好好,我不掺和,你们姐弟俩先敬,待会儿我们俩单独敬爸妈。”
还有待会儿吗?她准备喝了这杯就离席!
于是,和舒开一起举杯,对舒大兴和周兰道,“爸,妈,女儿这几年不孝,不能好好侍奉二位身边,以后……”
她想说,以后女儿不走了,会一直陪着爸妈,哪知她才说了“以后”两个字,就有人插嘴,“以后会有我和露露一起孝顺爸妈,只要爸妈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北京定居,那样我们一家人就不会分开了。”
“谁要你多嘴?!”她气得干瞪眼,一口把那杯酒给干掉了。
她本来酒量不错,这三白酒根本就不在话下,但是,昨晚豪饮一晚上烈性酒,最后还醉在那杯毒药上,这杯酒一入口,她就想起了毒药的味道,再加上刚才就觉得胃胀得不舒服,被酒味这么一冲,让她有呕吐的冲动。
她赶紧捂住嘴往卫生间跑,周兰见状也跟了进来,给她递毛巾递水的。
她顾不得那么多,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了才觉得稍稍舒服,漱了口,用妈妈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舒了口气,没留意到身边的妈妈看她的眼神充满狐疑。
“露露?没事吧?”周兰盯着她的小腹问。
“没事,可能吃得太杂了……妈,别担心,进去吧,我去休息会儿。”她见妈妈眼神有异,以为妈妈只是担心,挤出一丝笑容来。
“嗯,去吧。”周兰下意识地扶住女儿的胳膊。
母女俩刚进餐厅,就看见左辰安一脸焦虑地等着,见她俩出来,忙问,“露露,怎么了?我们去医院瞧瞧?”
她没理他,径直往自己房间走。
他急了,拉她的手,“露露,这种事不许任性,跟我去医院!”
“你放开!我没事!”她依然是冷冷的表情。
“露露,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不能拿孩子开玩笑!”他的声音也严厉了起来。
她脑袋“轰”的一响,脸顿时通红。什么意思?!这不是在她家人面前赤/裸裸地宣布,她和他已经上过床了?
“你……你胡说什么?”面对家人异样的眼神,她羞得抬不起头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依然拉着她的手,声音变得柔软,“好了,听话,去医院检查一下,嗯?”
周兰也觉事情不容小觑,过来问她,“露露,如果是这样……那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会有孩子!怎么可能有孩子!这种事我自己还不知道吗?”能不能别这样逼供似的啊!她快疯了!
“你自己知道什么?有没有都要去医院检查!就算没有,也要看看为什么会吐!”他恢复了他CEO的样子,下起命令来的时候不容许任何人违逆……
而在这件事情上,家人也是和他站在一边,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医院。
没办法,如果她不肯去的话估计最后会被抬去,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挽着妈妈的胳膊出了门。
走到马路边,沙林便道,“我去把车调个头。”
夏晚露这才注意到停在路边的车子,好像自己乘大巴从杭州到乌镇的途中,确实看到过这辆车不远不近地在大巴附近,但是,这辆车太普通了,而且还是挂的杭州牌照,所以,从来就没想过会是他的……
哎……
真是笨死了,他在杭州连房子都有,何况是车呢?
到医院检查的结果,自然是没有怀孕,她意料中的,医生只说有点受凉,开了点药,要她服药期间别喝酒,就此了事。
当医生宣布没有怀孕的时候,她看见了他眼里的失望,很深很浓的失望,那失望的眼神,如火红的烙痕,烙在她心里,失望的是他,痛的,却是她……
那一刻,她很想哭,想抱着妈妈大哭,甚至……想抱着他哭……
可是,她不能……不能……
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仰起头,把所有的泪水往肚里咽……
回到家,她既羞愧,又恼恨,不知如何面人,更不知该如何解决这混乱的场面,扔下一句,“我进去休息了。”一头钻进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