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今晚不会再见到韩亚了,没想到十点钟的时候他又出现在我眼前,我愣住了。
“怎么,见到我很意外吗?我提前半个小时来了,我想如果晚点来可能见不到你了。”他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
真是个聪明的家伙,我有些尴尬,说道:“今天我提前下班了。”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A.请我喝咖啡;B.让我送你回家。你选择A还是B?”
“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没有,如果你觉得很难选择的话,我帮你选择好了,选A如何?”
“我今天有点累,可能不行。”
“那好吧,选B。走吧,护花使者也是个不错的差事。”
这人真是好脾气,我这样不给他面子,他居然还能对我笑脸相对。俗话说不骂笑脸人,我只好坐上了他的车。尽管韩亚开着窗子,但还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估计是刚才那个女人留下的。
我故意说道:“你车上真香。”
他笑了笑说:“是女人的香水,不介意吧?”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怕你介意我车上有女人坐过啊。”
“笑话,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啦,不讲笑话了。如果再见不到你我就要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了。”
“我不看报纸。”
“那我在电视里登。”
“我不看电视。”
“那我在网上发布消息。”
“我也不上网。”
“那我在每根电线杆上贴。”
“你脑子没毛病吧,干吗要找我?”
“不想失去你的消息啊,知道你在北京却见不到你的人,咫尺天涯,有点悲伤。”
“你会感到悲伤?”
“当然,我感情很丰富呢。”
“我看也是,听说美国很开放,你身边有很多女人吧?刚才那个挺漂亮的啊。”
“是很漂亮,但不是我的女人,她不是我欣赏的那种。”
“既然不欣赏她,干吗还和她在一起?”
“拒绝一个漂亮女人的盛情邀请有失绅士风度,漂亮女人的自尊心如果受到伤害会难过很长一段时间。”
“你真的是绅士吗,应该是花花公子吧?”
“在你眼中我是花花公子吗?”
“反正不是善类。”
“哈哈,那你认为我是什么类,黑五类吗?你好像对我有很深的偏见,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
“那你干吗总是这样对我,你不会对你男朋友也这种态度吧?”
“当然不会。”
“你很爱他吗,你们感情深到什么程度了,他会和你结婚吗?”
我愣住了,安和会和我结婚吗,不,应该说他能和我结婚吗,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才能握住他的手,才能偎依在他怀中,才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
我不想理韩亚了,我多么希望这个时候在我身边的不是这个男人,而是安和。
韩亚见我不理他了,于是说道:“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请你别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成为朋友。”
“我们真正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彼此还不了解吧?”
“我认为对一个人的了解不能以交往时间的长短来下定论,有的人交往了一辈子还像陌生人,可有的人交往不到一个小时就像交往了一辈子的朋友,我对你就是后面这种感觉。”
“你经常用这种方法勾引女孩子吧?”
“勾引?哈哈,你这样认为吗?真悲哀!好啦,我不想和你辩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相信你以后会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善类”也罢,“黑五类”也罢,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到了小区门口,我准备下车,他却拉住了我的包。我一愣,他要干什么。只见他从包里掏出我的手机,迅速拨了一串号码,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狡黠地笑了笑,把手机递给我,说道:“好啦,存上你的号码了,等你给我电话没戏,所以我只好主动出击了,等我电话。”
我的天,有这种人。
他得意地按了下喇叭,一溜烟把车开走了。
我揣着被韩亚搅得乱七八糟的心进了门,米瑶和猫猫都在家。
米瑶在做面膜,贴了一脸的黄瓜片,猫猫则慵懒地蜷在沙发里抽烟,她手中握着手机,似乎在等什么人的电话。
猫猫对我挤进她和米瑶的生活空间没有表示反感,只是提出重新分摊租金。她睡一间房,我与米瑶睡一间房,我们三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猫猫从来不过问我和米瑶的生活,我们也不过问她的生活,不过她的生活似乎很丰富,但她从来不带人回家,连一个女人都没带过,她好像又没有一个朋友,然而她的手机经常响个不停。
猫猫像个谜,就像她脸上的表情,永远那么迷离,耐人寻味。她的手机铃声是《卡门序曲》,我不喜欢这个曲子,因为那个漂亮而性格坚强的吉卜赛姑娘最终还是摆脱不了命运的悲剧。
猫猫在接过一个电话后换了件衣服出门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道闻起来有些神秘。后来米瑶告诉我,说那是一款叫做“绿毒”的CD香水。这名字听起来真可怕,后来我在商场的柜台看到了这款香水,瓶子很好看。导购说这款香水很受女人欢迎,不过我没有买的欲望,因为我不喜欢香水,估计很少有我这样不喜欢香水的女人。主要是因为我小时候有一次喷了点花露水,婶婶心疼那点东西,说母亲在世时喜欢用香水,喜欢勾引男人,还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我长大了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从此我再也没沾过香水了。安和送过我一瓶,虽然很贵,但是我没有用,给了叶莺。叶莺很喜欢,不过婶婶没说她女儿是荡妇。当然我不计较婶婶说过的话了,只是我心底烙上了阴影。
猫猫走后,我的电话响了两次,都是韩亚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米瑶问我谁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我说是一个以前的朋友,我不想跟她说遇到韩亚的事,免得她多心。
但是,米瑶似乎看穿了我的谎言,淡淡地对我笑了笑,笑得我心里空空的。
韩亚经常出现在咖啡厅,不过每次都是一个人,很安静地坐在一旁喝咖啡等我,然后送我回家。他车上再也没有女人的香水味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处理掉那个或者说那些女人的,我也不想知道,这与我无关。
刚开始,出于礼貌我坐了他几次车,后来坚决不坐了,我不想与他深交,不想和他成为所谓的朋友。我觉得异性很难成为朋友,弄不好成了恋人,很麻烦。我对韩亚渐渐变得很冷淡,可他的脾气好得不得了,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态度,仍然经常来咖啡厅,总是一脸笑容,让人一点脾气也没有。
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男人,不过还好,他倒不像个无赖,修养还不错,懂得尊重人,没有死缠烂打,只是经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提醒我他可以做我的义务司机送我回家,提醒我他可以成为我的朋友。
我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因为两年前的“失败”,想征服我来满足他骄傲的自尊心。如果是,我没心情也没精力和他玩一场征服与被征服的游戏;如果不是,我也不想和他这样纠缠下去。更主要的是米瑶有次在咖啡厅看见了韩亚,虽然米瑶嘴上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她心里对我有了想法,我不希望她对我产生误会。
我于是很认真地和韩亚谈了一次,我把我的语言表达能力发挥到了极致,而且有些话听起来还可能伤了他的自尊。尽管那并非我的本意,但我不得不那样做,我深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我把路堵得死死的,连一点幻想的机会都不给他。
也许我的语气和态度太认真了,韩亚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脸笑容地反驳我。
我叽里呱啦地说完一大通后,韩亚的神情有些古怪,也有些落寞,但分别的时候他还是给了我笑容,不过那些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他似乎想努力维持一个好的形象。说实话看他那个样子我有些内疚,也有些遗憾。如果他真的喜欢我,那不是他的错,当然,拒绝他也不是我的错。
究竟是谁的错呢?是缘分的错吧。
男女之间的缘分真是奇怪,要么缘深情浅,要么情深缘浅,总要弄得翻云覆雨。如此看来,简简单单地遇上一个人,简简单单地爱上一个人,然后简简单单地在一起生活一辈子,才是最深的缘分与福分。
从此,韩亚再也没出现了,可能他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我在心底对他说对不起,伤害他绝非我的本意。
10
韩亚不再出现,但是那个妩媚女人出现了。
她坐在韩亚常坐的位置,看我弹了会儿钢琴,然后请我喝咖啡。因为米兰“请”我喝过咖啡的缘故,我觉得交情不深的女人请我喝咖啡不是什么好事。事实上我的感觉没有错,因为妩媚女人跟我谈论的话题是韩亚,这是个敏感的话题。
妩媚女人没有自我介绍,用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我说道:“我们见过,还记得吗?”
我说:“记得。”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道:“你和韩亚关系不错吧?”
我说:“一般。”
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说道:“是吗,韩亚说他很喜欢你。”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韩亚会跟她说这种事,于是说道:“那是他一相情愿。”
她似乎又有些惊讶,说道:“真的吗,你的意思说你不喜欢韩亚?”
“是的。”
“他这个人应该还算优秀吧,难道你有男朋友了?”
“是的。”
她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然后说道:“原来这样啊,很好。”
我不明白她的“很好”是什么意思。
她似乎明白我的想法,故意不紧不慢地喝了会儿咖啡,然后又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是韩亚的女朋友。”
果真是韩亚的女朋友,没想到他那样阳光的男人也撒谎,我差点相信了他。还好,我并不喜欢韩亚,否则不知道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韩亚没跟你说过我是他的女朋友吧?呵呵,也是,他当然不会跟你说这个。”
我不想跟她白费口舌,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没兴趣关心别人的感情。我问道:“直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那好吧,我就直说了,既然你跟韩亚什么关系也没有,而且你也不喜欢韩亚,那我希望你从韩亚的生活中消失。”她盯着我,她的目光很坚定很干脆很果断,没一丝拖泥带水,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你要我怎么从他生活中消失?”
“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辞去这份工作?”
“我的确有这个想法,不过主动权在你手中,我不能勉强你。”
“其实我和韩亚谈过一次,他有段时间没来找我了,估计他已经改变心意了。”
“男人的想法有时候让人捉摸不定,他也许还会来找你的。”
我也无法肯定韩亚是否还会来找我,我原以为我对他有些了解了,但现在我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谁能相信一个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男人也会撒谎呢,而且不露一丝痕迹。
“我非常爱韩亚,为了他我放弃了我在美国的一切,现在对于我来说他是我的唯一,我不希望失去他。既然你对韩亚没感觉,希望你能帮我,我相信如果你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他会回到我身边的,因为他以前非常爱我。”
女人真是感情丰富的动物,为了爱什么都肯放弃,哪怕到最后落得一身伤痕。也许只有正在爱着的人才会明白她们为什么会这样,所以我能体会她此刻的心情,所以我愿意帮她。而且她的要求并不过分,这份工作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另外为避开韩亚我也有过辞职的想法,与其说帮她不如说是让自己得到解脱。
我说道:“我可以帮你。”
她眼睛一亮,半信半疑,问道:“真的,你愿意帮我?”
我点了点头。
她满脸笑容地说道:“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别的工作?”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找。”
“如果找不到,你可以找我。”
我笑了笑,那样我不是太无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