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中宫殿的大门,我为自己的口不应心,两面三刀感到羞耻,一方面信誓旦旦要为敬妃尽忠,另一方面又暗暗与奇尚宫作交易。
但同时我感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她们或多或少都看上我,拉拢我,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奇尚宫利用我作为耳目,倒也目的明确,而敬妃娘娘如此高的位分,坐拥后宫之首,我于她,不过是一个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宫女子,又有何价值呢?
就算是她当喜欢一件物件来喜欢我,亦犯不着跟我说这些,无数的宫人巴结敬妃都只恨无门。
如此一来又觉忐忑不安,若能协调好中宫与东宫之间的关系,在这后宫中是相对安全的了,吴尚宫也不能随意对我出手。
在我心里,此刻已开始作权衡,心是多倾向于敬妃的,她距离我想要的更为靠近。
宫廷的生活,原应如此吧,不知不觉,终究是要站队、是要选择加入派系,人的欲望,也不会仅仅只满足于自保,若我能只守本分,不去强求太多,也许将来的路,就不会那么屈折。
我缓缓迈着步子,被一个急匆匆的内人撞了个满怀,正想要说一说这冒失的丫头,那丫头一个抬首,满脸焦急:“郑尚宫娘娘,我是来寻高尚宫娘娘的,她给中殿娘娘请安,怎么都近晌午了,还没回到处所。”
可不是高尚宫处所服侍的近身内人,望着她满眼焦急,我定了定神:“你到嘉荫宫去等候高尚宫娘娘吧!迟些,我会去看娘娘。”
那丫头一溜烟小跑,赶紧去寻她主子,难得在这深宫中,还有人真心关心高尚宫安危的。
我叹了口气,此刻瞻前顾后,成为事后诸葛,感到自己身处后宫,改变越来越大,若是从前,定会即时赶去嘉荫宫等候的。
径直去到高尚宫的处所,因高尚宫不在,只是远远在外候着,将身子隐在一株桃树下,浓密的枝叶遮住了我修长的身影。
就在此时,见高尚宫寝所小院的院门吱溜一声轻轻推开,一个高大壮实的宫女小心翼翼探出身子,见四下无人,挪出臃肿的身子,转过脸儿,那黑压压的面庞,怎么看都不像女子的形容。
她拐出院子,并不上宫道,竟往一旁的树林急急走去。因步履太急,身上有东西掉落,待她走远后,我方闪出身影,俯身而拾,竟是一只馍馍,如此,倒抽了口凉气。
高尚宫,我真真是服了她,成为了主上的女人,还这么不安分,死一百次,死一千次,都绰绰有余了。
我紧紧捏着馍馍,隐在袖子里。抬首便见远远有两个人走来,原来是高尚宫靠在那丫头的身上,半死不活,眼角淌着泪,一扭一拐的走将过来。
自是心中不忍,一同上前架着她,急急扶到房里。
待她趴着躺下后,我拉起她的裙子,小腿被打得稀烂,伤口撕裂开,还滴着血,模糊成一片,我赶紧遣丫头去寻医女来上药,又是恨铁不成钢的将馍馍往她眼前一扔:“上次的事儿,才过去多久,你究竟要闹成什么样?”
她拾起馍馍,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并非是你想的那样,他今天就要走了,只是想要来见我最后一面,只可惜,也不曾见到,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容儿,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又是心痛,又是愤慨:“都这个时候,你还心思说这些个,中殿娘娘只是让恭嫔训斥一下你,没成想,竟给打成这样,真是个歹毒的女人。”
高尚宫娇小而白嫩的手紧紧攀抓着我:“恭嫔这样的人,其实只是纸老虎,嘴硬心软,不过是明着打我一顿罢了,我是恨她,但也可怜她,她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