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君拍了拍大腿,其动作颇为豪爽,又挤了挤浓黑而略带杂乱的眉毛兴兴然说道:“郑尚宫快快请起,我常在宫内行走,亦常去中殿娘娘处请安,却从不曾见过宫中有这样一位出众的尚宫娘娘!”
安阳君一点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扬着,那红润的色泽令身为女子的我都深感羡慕,他轻言细语:“可不是么?朝鲜后宫历史上最年的尚宫,想必才学和人品都是颇为出众的。”
我谦逊的低下头,双手微微松开,未若先前那番拘谨,两位大人倒是极其平易近人的:“小女谢过两位大人了,当日若非大人们及时赶到,只怕小女会遭遇不测。”
柳城君的眼中充满鄙夷,不谑的翘起唇:“仗着自己是嫔宫的哥哥,把义禁府的人都动用了,天主教也算不得什么邪教,我在跟永安大君出使明国留学的时候,早已见识过,人家那里还有从西方来的金发碧眼的传教士,
咱们朝鲜这样半路学来的,偷着、掖着,算得了什么,拿官衙的人来治自家兄弟,连带无辜的人,算什么本事。”
安阳君半开折扇,一双纤细雪白的不可思议的手轻轻握着扇柄:“据我看来,那金承旨八成心里也是看上了弦月那个女子,京城里多少公子哥儿喜欢上她,怎奈人家一句非正氏不做,非明媒不嫁,强的也好,逼的也罢,都不能逼她就范。
两班家的公子哥里,也只有三少爷敢挑战世俗。故迩金承旨即是治家,也是发狠了报复,必竟是三少爷得到了弦月嘛!哈哈!”
安阳君一袭半酸不甜的调侃顿时让话题轻松起来,永安大君也禁不住笑了,他笑得很浅,浑圆的脸,略抽动一下嘴角,愈发趁托出浑圆的下巴,他打开折扇:
“罢罢罢,这样的话说说也还罢了,适才问过惠民署的首医女,郑尚宫可家去休息了,我已安排了软轿,送郑尚宫家去,如此便收拾一下细软,我们在外头等你。”
三位大人站起身缓缓走出医所,我亦站起身整理衣服,此刻我仍然是穿着男装,披散着发,只是用一条红绳轻轻拢了拢头发,这身装扮据医女说来有些像明国人,我亦能想像出有些滑稽的样子。
袖子里一阵刺痛,一抖落,是适才匆忙塞进袖子里带着针线的手帕,看了看雪白的手腕,被扎破了好几处。我用手抚了抚,重新将手帕子折好,针线亦别好塞进荷包里。便拉开门,摇摇摆摆走出去。
连日的卧床休息,只觉得全身乏力,走到大门不过是片刻的事情,却令我气喘嘘嘘,满头虚汗。我扶着心口,深深喘了口气。三位大人早已上马等候多时,赶紧坐上软桥,紧紧抵靠着轿箱,碰到肩膀,还是一阵疼痛,蹙着眉,紧紧抓着袖子。
只听得柳城君远远叫唤道:“送了人早些过来,我们在长侗桥等你。”原来永安大君还要送我回家,赶紧拉开轿窗,探出头。
银色的月光如水般流尚在大君的身上,他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沐浴在月光下,清亮的月亮交汇着暗夜的沉黑,柔和而细腻,令我感到无比温馨,我的目光就这么一直紧紧的追随着他的身影。
真希望这路越走越长,永远都这么走下去,一直都不要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