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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活着总有盼头

我与吴尚宫捧着茶碗,敬妃柔柔的声音在茶汤里氤氲:“喝茶的时候,只细细品好茶,人这一生不就是在呼吸间,我这样迟暮之年,到了一口气上不来,往何处安生。”

敬妃这话是由感而发,也愈发像是在渡我,不知为何一直觉着心中出不了的那股抑郁不忿之气,突然开解了一些。吴尚宫又冲敬妃说道:“娘娘,你最近脾胃不好,这茶不宜饮超过三杯。”

原来吴尚宫什么都懂,连茶汤都知道,只有我以为我自己什么都懂,就像是个被人看得透透的傻子。

收拾了茶具之后,在退膳间,吴尚宫向我说道:“我瞧你最近精神很不好,你离家进宫这么些年,还不曾告假,过了端午,你就回去歇息几日吧,进宫一年歇息一天,你进宫十二年,有十二天的假期。”

我客气而生疏的道了谢,缓缓离开。想到能回到妙香山的家,心里的苦闷又减轻了些,年年有慈父慈母的书信,及在宫门前一个时辰的探视,不知今年家里情形如何?父亲没有子嗣,母亲便从族中过继了一个儿子,那个弟弟也不晓得生得什么模样;

我刚走出中宫殿的大门,就有高内人处所的小宫女向我行礼:“郑尚宫娘娘,高尚宫娘娘请您过去吃茶点到为止。”

我想了想:“今日身上不好,改日再给娘娘请安。”便捧了金刚经穿过御花园走到芙蓉池边,望着像碧玉一般幽绿的池水,岸边一碧连着一碧的荷叶,荷叶上晶莹的露珠荡漾,如此美景,就是杨内人碧落黄泉之处。

我想我应该是害怕的,可此时,突然不是那么怕了,也好,不如归去,人总归是有死的那么一天,因为素闻佛法,对于生死,其实只是无常,其实只是轮回,我的眼角滴下泪:“杨内人,走了也好,在深宫总有一天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但愿你来世可以托生到好一点的人家,不要再做宫女,安息吧,杨内人。”

我的肩被人轻轻一拍,原来是高尚宫,她拉着我坐在柳荫下,又看了看我手里的书:“在宫里,不要看佛经了,除了中殿娘娘和恭嫔娘娘几位上殿,宫女还是要恪守本分。”

我掩过经书,怔怔的说道:“不过想为杨内人超渡。”高尚宫郑重的将佛经沉入芙蓉池:“你的心意也到了,她在下面会知道的。”我望着她的脸,她今日未施之脂粉,她的小脸有些苍白,双眼亦有些浮肿,想她心里也是难过的。

分别前,高尚宫替我整了整了衣襟,她怜惜的说道:“很多事情,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能够体到别人心里真正的难处呢?小时候,你常常跟我念叨:佛曰,不可说。你天天这么跟我说,字字都落在我的心里。

到是你,说了这么些年,是一个字,都不曾明白呀!生在这宫里,没有一件事儿,不是千疮百孔的,但我们,不是还要好好活下去吗?容儿,只要活着,总还是有盼头的,不是吗?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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