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璀璨的长侗桥艺伎院,处处皆是莺声笑语,蕉叶深处掩映的小院,雅静、清心,海棠灯座上的点点烛火,将菱花镜照得澄亮,弦月对着铜镜,悉心的描眉画黛。
“丫头,”行首匆匆拉开推门,“你快去瞧瞧,那金三公子又找上门了,”弦月转过脸,蹙着两弯精致的远山眉,“行首大人,您对付无赖的手段可是一流的,如今怎么倒装起糊涂来?”
行首葱白油绿的绸衣一阵微颤,“无赖?丫头,”她提着蓬松的绸裙凑在弦月的耳边:“已经打过了,还是死赖在门口,”弦月挑了几串挂件,比划一番之后,才将一串合欢花样的拴在衣襟前,方漫不经心的说道:“难道大人没跟他说?”
言罢,她颤微微的站起身,趿上浅口绣花鞋,这种绣花鞋只有伎女才能穿的,比寻常良家女子的绣花鞋鞋梆子要浅,轻轻一弓脚便能脱落:“看来小女得随大人走上一遭。”
“弦月,我带你回金氏家门,”金正勋趴在艺伎院大门,满身是血,他抬首望着盛装华服的弦月,探出手去拉她黑色通花的裙摆,梨花白蕊的绣鞋往后一退:“三公子,您的夫人没跟您说吗?”
“说什么?我的夫人只有你一位,”他扶着门坎,气喘嘘嘘想要爬起来,“当初,我之所以肯接受你,”弦月的眉目里满是仇恨,“就是为了报复,”“为了报复,”金正勋紧紧扯着弦月的裙摆。
弦月俯下身,郎郎明月之下却笑得乖戾:“令夫人的家门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一仇,”见金正勋执着的不肯松手:“前朝领相文氏一门就是被你夫人的祖父左赞成给隐害的,”她冷冷的想要摔开金正勋的手。
“身为贵族的我,原本娇养于深宅大院,若家父在世,必定身份尊贵,如今却沦落为风尘女子,”眉目盈盈里透着绝决:“我要报复,要夺去属于她的一切,让她独守空房,难道,她没跟你说这些吗?”
她拔下头上的金簪,锋利的金针往裙摆上一刺,一使力,金正勋抓着的裙角处断裂开来,“如今金氏家门倒了台,你就应当知趣一点,”弦月一个华丽的转身:“我将成为未来领相的小妾,请你自重。”
行首一挥手,适才的龟奴打手又一拥而上将之打得半死,金正勋伏在地上,身后一串串长长的血迹,“我不想信,曾经的情深全是欺骗,”“少爷,”行首亦深觉惨不人睹:“你们不是一路人,走吧!”
之后,金正勋被扔在街头,明月之下他除了疼痛,更多是绝决,原来情深的背后是欺骗,原来温言笑语里,竟是算计与报复,他的脑海里无数次浮现着与弦月的初遇,与弦月缠绵的情景。
“啊,”他的心中的疼痛无处发泄,挥拳砸在石地上,一拳又一拳,直到鲜血直流,面目全非,“相公,跟我回家吧?”朴氏领着侍婢书香轻轻掺起金正勋,“在这么砸下去,您的手就不能再作画了。”
金正勋像是失了魂魄,漠然的望着朴氏,伸手去抚她的脸,鲜血擦在朴氏白净的脸上,如一朵妖冶的红花,“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十年离索,错,错,错。”他在大悲之后怅然的狂笑着:“从来都是错。”
一旁的侍婢书香实在看不过:“少爷,小姐就是处处为您着想,一直将眼泪吞在心底。”朴氏闻言,不觉心内一酸,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她一面掉眼泪,一面撕开衬群,给金正勋包扎流血的双手,
“我跟你回去,”金正勋望着泪眼婆娑的朴氏,声音虚弱却神情坚定:“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