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知道她站在自己后面,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良久,苏浅鼓足勇气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每次和你说话,都要鼓足勇气,从前是,如今也未见得变了多少。”她轻笑。难得他如此平静的听自己说话,也难得有这样的和平。
“以前,很小心翼翼的维持表面的和平,很担心在你面前说错话,很担心自己会惹怒你,很担心自己不够漂亮,很担心自己老去,每天有那么多的担心,感觉每天带着一张张面具,而且每天要带不一样的面具,怕你看得腻烦。”她继续的说。
林睿静静的听着,不明白她忽然这么有兴趣的说以前的事。
“知道你第一次让感到伤心是什么时候吗?我想你一定忘了。”她自问自答起来。
“是爷爷过世的时候,那时我把你当成了我唯一的亲人,而你却推开了我,那一夜,就在这里,你坐的那个位置上,我傻傻的,哭了一夜,竟然真的能够哭到天亮,而你,却一夜未归,那一年,我二十一岁,二十一岁的年纪,应该在校园里无忧无虑的谈着恋爱,偶尔的跟男朋友使些小性子,那时,我也好想好想向你撒娇,我知道,对着我,你永远没有耐心。”
他依然没有看她,却跟着她的思绪回到了那一年。
“如果我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也许当初真的应该决绝一点,不要楠儿。”
“为什么现在舍不得放手?”他很惊奇这句话是出自她的嘴里。
“这就是天性,做母亲的,总是把孩子看到比自己重要,当初不忍拿掉他也是这种天性,当时,真的想过不要,熬得太苦了。”
“当时是怎么过来的?”对于她那些年的生活,他很有兴趣知道。
“没有人愿意请一个孕妇,后来生了楠儿,又要照顾孩子,又要找工作,我又缺乏工作经验,很难找到一份适合的工作。而且我带走的钱不多,最终不得已卖掉了爷爷留给我的房子。当时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我知道。”当时他跟着这条线索去找过她。
“后来我们回到了多伦多,我以前的教授介绍我去ive工作,后来,楠儿开始慢慢长大了,好带了很多,工作也上了手,日子开始好过一些。”
“楠儿小时候很不好带?”
“可能是不足月的缘故,他总是半夜哭过不停,一直哭到声音沙哑,当时多担心他会哭得没气。”
“楠儿不足月就生下来了?”这些都是他不知道。
“是的。医生说是我郁郁寡欢的缘故,影响了胎儿的发育,所以他抵抗力很弱,动不动生病。因为这一点,一直很愧疚。”说到儿子,她有很多很多的话。
“他的成长,我一点也没参与。”他有些惋惜。
“想看他小时候的照片吗?”
看着他点点头,她走向屋内去拿,抱着楠儿的那些年的相册,她希望今夜过后,希望一切都是个了结。
他接过她手里的相册,一张张的细细观看,她给他讲楠儿小时候的每一个故事。
“你知道楠儿学会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她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认真的说:“是爹哋啊!没有人教过他,他竟然开口叫的是爹哋。”
“真的吗?”他开心的问。苏浅用力的点点头。
黑色就那么一点点退去,变成了深蓝,再变成了浅蓝,天就那么亮了,他们说了一宿,竟然不觉得累。
“我知道你也很爱楠儿,而不是想占有。”苏浅忽然道破他。“我想,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对楠儿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宠爱,对吗?”
“是的,因为他是我的儿子,不管发生什么,这是不可改变的。”他很认真的回答她。
“那我就放心。”她仿佛得到了一颗定心丸。
“怎么了?”林睿觉得她这句话怪怪的。
“没事,我觉得累了,我先去洗澡休息了。”她站起来预备走。
“苏浅。”他忽然叫住了她。
“什么?”
他走上前,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晚安。”
这是他们之前睡觉前的道安,她说,不管我们是不是近咫尺,还是远在天涯,都要向彼此道声晚安,这一声安,就是在睡梦中都觉得温暖。
“早安。”她回给他的却不一样,在彼此对视的眼神里,笑了起来。她洗完澡后,依然没有睡意,跑去楠儿的房间,呆呆的看了他许久,她要深深的把楠儿的模样印在脑里。
林睿是被一阵孩子的哭声吵醒的,第一意识反应是楠儿出事了,他急忙下床跑了出去。
“楠儿楠儿,怎么了?”看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楠儿他担心的问,苏浅说过,不能让楠儿哭得太伤心,他容易窒息。
“妈咪。妈咪……”他哭得抽泣不止。
“妈咪怎么了?”
“妈咪不……见了?”在他的抽泣声中他终于知道他哭的缘由。
“妈咪是出去有事了,也许是去买东西,也许是去见朋友……”他想了很多个也许来回答她。
“珊姐给杨叔叔打电话说妈咪走了,我听到的。”
珊姐站在他后面害怕的不敢看林睿。
“她走了?她真走了?”他不敢相信的盯着珊姐问。
“这是小姐留给你的。”她掏出那张纸递给他。
林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走了,告诉楠儿不要哭,因为他会有个像妈咪那样痛他的爹哋。
做这样的决定,没有用很久的时间,或者是心里一直想要离开的缘故,在某一瞬间明白,其实自己的生活还是掌控在自己手里,主要看自己有没有勇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