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谁也没有在水中找到美琪,人们猜测美琪是被水流冲到下游去了,流经香椿树街的这条河东去二十里便汇入白羊湖,一旦溺死者漂到大湖里,寻尸也就失去了意义,一群湿漉漉的打捞者在打渔弄里穿上衣服,一边为浮尸是否会在附近的河面上出现而各抒己见。假如美琪往下游漂流,河边的水泥厂工人和临河人家应该看见她。但是没有一个人看见,争论的焦点就在这里,没有人看见美琪,美琪一落水就消遁不见了,这是香椿树街人闻所未闻的一件怪事。
那天夜里许多妇女都围着郑月清忙碌,郑月清昏死过去三次,都是滕凤掐她人中掐醒的。郑月清醒过来就掴自己的耳光,旁边的妇女们就捉住她的手,那只手冰凉的,在众多的手里挣扎着,执著地要往上抬,滕凤说,郑医生你到底要怎么样?郑月清呻吟着说,我要打自己的耳光,我鬼迷心窍要卖了房子再搬家,我要是早几天搬走美琪也不会走这条绝路。
一屋子的妇女都鸦雀无声,过后她们不约而同地想到悲剧的元凶不是郑月清,而是草篮街蹲监狱的红旗,凭着子不教母之过的古训,妇女们七嘴八舌地声讨了隔壁孙玉珠夫妇,上梁不正下梁歪,滕凤知道一点隔壁老张的底细,她说,我家那死鬼修业活着时与老张一个厂干活,他的底细我清楚,年轻时浪荡也闹出过人命的。
郑月清听不见旁边那些杂音,在这个悲凉的夜晚,她的耳朵里灌满的是女儿昨天夜里和今天早晨的所有声音。
一枚蜡纸红心在第三天早晨出现在孙玉珠家的大门上,起初孙玉珠没有在意,她顺手把它揭下来扔掉了,嘀咕了一句,是谁在别人家门上乱贴乱缀的?隔了一天,孙玉珠买了菜回家,门上又被贴了一枚蜡纸红心,它的形状、大小甚至粘贴的位置与昨天如出一辙,孙玉珠突然想到某些民间传说中的鬼符和幽灵,脸就是煞白的了,她去揭下那枚红心时手也抖得厉害,嘴里一迭声地喊着丈夫和儿子,但老张和红海都认为是哪个孩子的恶作剧,红海干脆就把那枚红心扯个粉碎,并且说,哪来什么鬼符?我们家真要来了鬼,看我一掌把它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