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方从素梅决绝的微笑里发现这项任务是无法推诿了,然后便是一个四面楚歌的黄昏,沈庭方如坐针毡,他听见儿子推门回家的声音,听见儿子在饭桌上推动碗碟的声音,最后便听见素梅对儿子说,叙德,你慢点吃,你爹有话要跟你说。
当沈庭方被素梅架到饭桌上时,他像是怀着某种歉意似地朝儿子笑了笑,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儿子碗里,但叙德把它夹回到碟子里,叙德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扫了父亲一眼,沈庭方清晰地听见了儿子的嘀咕:有屁快放。
听说,听说金兰又来缠你了?沈庭方斟词酌句地开了一个头。
听说是听谁说的?怎么,你吃醋了?
金兰这种女人,你不要跟她认真,让她缠住了你就完了。沈庭方说。你是我儿子,我不会害你的,听我一句话,跟她一刀两断吧。
你说得轻巧,你告诉我怎么一刀两断?
心肠要毒一点,该骂的时候就骂,该打的时候就打,沈庭方朝素梅瞟了一眼,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会儿说,我是过来人了,女人是什么东西我比你清楚,你如果一辈子这么混,那你就跟她去混,你如果以后想结婚成家好好过日子,那你趁早跟她一刀两断,现在还来得及,她的孩子还没生下来,沈庭方咳嗽了一声,突然加重语气,那孩子,你永远也别承认是你的。她在外面乱搞,谁知道那孩子是谁的?
叙德放下了饭碗,他伏在桌上歪着脑袋注视着父亲,眼睛里时而闪光时而黯淡,他的脸色却一点一点地发青泛白,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保持沉默,只是从鼻孔里发出一些讥讽的气声。素梅在旁边注意到儿子的手一直在折压红木筷子,红木筷子似乎快要折断了,素梅就上去抢下了那双筷子,一边用眼神鼓励沈庭方继续他的教诲。
金兰这种女人,沈庭方看了看素梅,又看了看儿子,叹了口气道,金兰这种女人,一条母狗,你根本不用把她当人看的。
不把她当人看?把你当人看?叙德的微笑看上去已经露出几分狰狞,他站起身时沈庭方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双手举起来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但儿子已经被激怒了,你配教训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嘴脸!叙德的手猛地在饭桌上一扫,碗碟乒乒乓乓地撞响了,一只菜碟直飞沈庭方的额角。沈庭方叫了一声,摸到满手油腻的菜汤,再摸就摸到一滩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