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妈的生日
我垂下了头,捧起茶杯,这样的话落在心里很难受。
“红颜,我是不是一个特懦弱的男人?”他对我说。
“不是懦弱,那是责任,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我抬起头,看着他的脸。
“责任,责任,这两个字就像一座大山压着我,我累了,有时候我就想吧,干脆什么都不管了,自己痛快就好,可是我一看到鱼儿的脸,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我这么个大男人,就输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很可笑吧。”
我透过茶的雾气看他,他的脸在氤氲中模糊。
生活也是责任,我们的生活,由不得自己。
“我累了,回去吧。”我突然想走了。
“红颜,我……”
“别说了,很多事我们都身不由己,既然选择了,就继续走下去吧,太多的牵绊你会更累的。”
有些话,我们都没有挑明,不需要说得太明了,我们都懂的。
我此时的心情异常复杂,我甚至后悔不该过来,这样的纠结让彼此都这般难受。
雨竟然下大了,我径直的走向了雨中,我清楚的感到自己在流泪了,温热的泪水和着冰冷的雨水。
“红颜,快进来,外面雨太大了,等雨小些再走吧。”他过来拉我的手。
“有出租车过来了,走吧。”我蓦然看到前方有一辆打着空车灯的出租车,招手,就过来了。
他拉开车门,我进去,他也坐了上来。
“先送你吧。”他说。
我没有说话,掏出纸巾擦拭了脸上的水珠,他没有看出我的流泪,我也不想让他看到。
晚上的车很少,白天里拥挤堵塞的道路此时畅通无阻,大颗的雨点打在车窗上,我不想说话,我突然之间的变化让他也有些纳闷。
“回去好好休息呀。”他说。
我点头,我们都累了,都需要好好休息了。
出租车驶进我家小区,到了家门口,他拉开车门,脱下外套为我挡雨,“师傅,稍等一下,雨太大了,我把她送进去,一会就出来。”他对出租车司机说。
“快点哈。”司机明显的不耐烦,他们的时间是用钱来计算的,最烦的就是等人。
把我送到家门口,他突然抱住我,“红颜,保重!”
我猝不及防,他已放手离去,那个高大的身影在雨幕中,孤单无奈,我情不自禁的喊出了“正扬”,可那声音小得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我一直目送着他上车,关上车门,黑夜里看不清他的脸了,可是我感到车子在驶去时他的眼睛在向着我望来。
我的泪已经决堤而出。
这是怎样的感情呀,我被折磨得生疼,手不能及,每次的通话,见面过后,都是难以抑制的痛。
我要忘记,忘记,就像忘记秦成风那样,可是没有切肤的恨,我怎么能够断然忘记?
晚上我失眠了,工作以来,我很少会失眠,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沈正扬,他的脸,他的声音,挥之不去,我的神经被扰得疲倦,却平息不下来,不得已,还是吃颗安神药吧,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那个小瓶,很轻,摇了摇,空的,我彻底无语,挂钟已经指向凌晨2点,我要在黑暗中守到天明了。
失眠的时候闭着眼难受,我就干脆睁开眼睛,盯着头顶上的灯,那盏百合花水晶灯是我在众多的水晶灯中一眼相中的,我衷情于第一眼的惊艳,很多事物皆是如此,当年爱上秦成风,后来喜欢沈正扬,第一眼的感觉总在冥冥之中暗示我,那是盛景的邂逅,总会在未来擦出命中注定的火花,事实证明,我一生中两次与爱情有关的邂逅,都成了扑火飞蛾,第一次飞进火中后粉身碎骨,第二次在进入火中的一刹那,我停止了扑翅,当那炙热的火光快要舔着我脆弱的翅膀时,我颓然停下,我感到了害怕,我想远离火的炙烤,离去后,却回头留恋那如荼的火光诱惑。
我没有进入那场大火,但热浪已让我窒息,所以今天我会失眠。
当我的神经崩得不能再紧时,终于停歇,我在不知不觉中睡着,唯一有印象的是外面的天似乎已经蒙亮。
如果不是电话催命似的响起,我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光亮进入眼线,我头痛欲裂。
“红颜,中午过来吃饭,我炖了鸡汤。”是我妈打来的。
我宁愿不喝这鸡汤,也想多睡会觉。可是老人家的好意,我不好拂却,老人就是越老越小气,要不领情,会怄气的。虽然脑子不清醒,这点细节我还是能想到的。
“好吧,我12点半过来。”我眯缝着眼睛看墙上的钟,10点半,还可以再睡一个小时。
“妈妈,要早点过来哟。”又换成了筝儿的声音,小家伙从来不睡懒觉,估计又是多早就醒了,幸好我妈和王叔都是勤劳的人,只有我跟她在的时候经常都会受不了,你想睡的时候吧,她老早就醒了,硬逼得我也成了一个勤劳的人。
“好的,妈妈早点过来。”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又快闭上了。
“妈妈拜拜!”筝儿甜甜的声音。
“筝儿拜拜!”我有气无力。
放下电话,我又倒了下去,可这衰弱的神经禁不起这么一下折腾,我翻了几下身,眼睛皮怠得厚重,脑子却在一点点清醒。
电话铃又响了,我无奈的睁开眼睛,接了电话。
“红颜,你什么时候有空呀,昨天可答应我的,今天陪我去逛街。”曾玲的大嗓门彻底把我扰醒。
“亲爱的,你声音小点行不?我听力好着呢,用不着这么大声,我听得见的。”
“呵呵,我就怕你听不见呢,还在睡觉呀?”她像有火眼金晶,透过电话就能看到我的睡意惺松。
“嗯,睡得正香呢,被你给敲起来了。”我隐去了先前的电话,全推她身上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陆大主任的美梦。昨晚干嘛去了,弄得这么累?”
我怎好说是去见沈正扬了,然后失眠?
“加班呗。”我随口说了个谎。
“你们那陈东可真是会剥削劳动人民呀,把我们陆红颜同志弄这么累,给加班费没有呀?”她笑道。
“给了,给了。”我应付她。
“说正经的,什么时候陪我呢?”她又回到主题上。
“下午吧,中午我还要上我妈那里喝鸡汤呢,吃了饭再去吧,2点半左右,行不?”我还得必须完成这个任务,虽然今天一点也不想去,昨天就失言了,今天得务必奉陪。
“那说好了,2点半。”她很高兴。
电话挂了后,随即又响起,我头都给铃声闹晕了。
“2点半在哪儿等?”又是她,刚才顾着高兴,把地点给忘了。
“北城天街星巴克门口吧。”
“好的,准时哈。”她不放心的叮嘱,真是的,什么时候我不准时了?我这人一向守时的。
这个电话接了后,我只能起床了。
我习惯性的起床拿起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我打开,是沈正扬发来的,是在9点半的时候发的,那时我正在梦中。
“虽然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我还是想说,我爱你,我会把这样的爱,永远放在心里。”
我的手机滑落在床上,我也整个无神的坐在了床上,爱,永远在心里,这会成为一辈子的累呀,于我,于他都将会这样。
我捂住了我的眼,我的视线在掌心中黑暗,我以为我可以逃过这样的折磨,我以为他离去后,我将心如止水,可是我错了,丁点的风就会让我以为的死水微澜,未接的电话,离线的旺旺留言,一首黄昏,直到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已经陷了进去,洒脱的转身,不过是自欺欺人。
我不是圣人,我以为自己能够淡定的面对这一切,我以为我说了那些道貌岸然的话,我就可以成为圣人,可是不行啊,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女子,我也依恋手指间那怦然心动的激流,我也渴望有个男人可以让我依偎,寂寞的肝肠寸断让我害怕冬天的寒冷,他曾靠近我,却又无奈的离去,我想拉住他,却触不到他的指尖,他再一次告诉我,因为小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时我才发现,我心中一直不肯承认的等待,那是一种寂寞的守候,没有日期,没有承诺,我竟然在期盼他的回望,在看到程艳红的那些绝望的字眼后,我开始了这样的守候。
但是当他说出那句话时,我心中的那盏清寂佛灯突然灭了,哪怕再长的孤独清冷夜,我也等不到希望了。
我不想给他回短信了,如果第一次,我是在欺骗自己,那么这次,我真的想这么做了。
我也不去想他什么时候会离开,走吧,从我的生活里消失。
我强制自己不要再去想他了,中午要去喝鸡汤,下午要陪曾玲逛街,晚上带我妈,王叔还有筝儿一起去看场电影,对了,就这么安排,我会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
我踏着钟点到了我妈家,正好12点半。
“妈妈来啦,我妈妈来啦。”我只敲了一下门,就传来筝儿兴奋的声音,随后就是门打开,筝儿可爱的笑脸出现在我面前。
“乖女儿,来亲一个。”我抱起她,粉嫩的小嘴唇就印在了我的脸上,还带着口水。
“红颜,过来吃饭了。”王叔笑着对我说。
这就是我家,我也不用客气,洗了手,就坐在了饭桌上,王叔已经盛好饭,我们三个上了桌,我妈还在厨房炒菜,今天可够丰盛的,刚进屋就闻到了鸡汤的香味,还有酸菜鱼,泡椒腰花,红烧鸡翅,跟过年似的。
“妈,今天什么日子呀,这么丰盛?”我扭过头问我妈。
“妈妈,今天是外婆的生日。”筝儿抢着回答了。
我放下正准备夹菜的筷子,心中涌过内疚,我居然忘了,今天是妈的生日。
什么太忙了都不能成为理由,我确确实实是忘记了,我记得筝儿的生日,自己的生日,甚至秦成风的生日我都依然记得,而操劳了一辈子的妈,我却忘记了她的生日,她这辈子不容易呀,年纪轻轻就守寡,现在老了,还要帮我带筝儿,而做为她唯一的女儿,我竟然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还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吃着我妈辛辛苦苦做的饭菜,我悄然泪下。
“妈妈,你哭啦。”筝儿正在啃鸡翅,忽然看到了我的眼泪,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察颜观色,她放下鸡翅,仰起小脸看着我,想用她的小手为我擦泪,我拉住她油乎乎的小手,“筝儿,妈妈没事,就是沙子进了眼。”
“怎么沙子总是进爸爸妈妈的眼睛,从来没有进我的眼睛呢?”天真的筝儿,不知道沙子进眼,其实是大人对悲伤的掩饰。
“那是筝儿是个听话的小孩,所以沙子不会进你的眼。”我擦去脸上的泪对她说。
“那爸爸妈妈是不听话的孩子吗?”她又问。
“嗯,妈妈是,因为妈妈忘了外婆的生日。”我的眼睛再次模糊。
“那要是筝儿也忘了妈妈的生日,沙子也会进我的眼睛吗?”她今天的问题可真多呀。
“现在不会,但是筝儿长大了,长到妈妈这样大,就会了。”我有些哽噎。
“我知道了,那我长大了一定要记住妈妈的生日,不然沙子就会进我的眼睛的。”她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筝儿快去吃鸡翅吧,不然冷了。”我指着她放下的鸡翅对她说。
她听话的拿起鸡翅,有滋有味的又啃了起来。
我进了厨房,妈正在往盘子里盛菜,我从背后抱住她,“妈,生日快乐。”
“这么大年纪了,还过什么生日,我自己都忘了,是你王叔说要庆祝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
“妈,对不起。”在她面前,我觉得自己还像个孩子,眼泪哗哗的就往下流。
“红颜呀,妈知道,你也很幸苦,生活也不容易,好好的珍惜现在的工作,只要你和筝儿都好好的,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妈,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妈相信你,出去吧,今天妈做了好吃的,生不生日的不重要,只要我们一家人开心的在一起,就比我天天过生日还高兴。”
“嗯,妈,我来端菜吧。”
我把妈刚炒好的土豆丝端了出去,筝儿已经在啃第二个鸡翅了,至从我妈和王叔过我那边去后,她的胃口比以前好了许多,我还开玩笑,原来是我做的菜不对她的胃口呀,早知道,就让外婆外公早些过来了。
“王叔,有酒吗?”妈的生日,理应喝点酒来庆祝。
“有老白干。”王叔平时喜欢独自小斟。
我本来希望有葡萄酒什么的,看来王叔仅对白酒情有独衷。
“也行,咱一人来一小杯。”我提议。
“算了,红颜,咱们都不会喝酒呀。”我妈劝阻。
“一点点就好嘛。”我已经去拿酒杯了。
王叔也拿出了他的老白干,65度,可真够高的,我只倒了一小点,算是个意思。
“我也要。”筝儿看我们每人一杯,就她没有,急了,这可是吃不得亏的小妮子,以为什么好东西呢。
“筝儿小了,不能喝酒。”我对她说。
“不嘛,我也要要。”她嘟起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