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风歌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楚羲和这么说倒也对,楚家后裔,均属皇天一脉,皇帝一向甚为忌惮。从那日这丫头拆青伞里的机关便知,她绝不似外界传闻那般愚鲁。
所幸,这丫头颇擅藏锋,倒也保得这些年安稳。
他淡淡笑了:“无妨,为师会教你如何保护自己。”
楚羲和笑眯眯回敬:“师父确定?”
楚羲和终于出嫁了。从皇后到太子,从紫鸢到雪魂,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皇家的规矩一向不少,婚嫁又是大事,也由不得她胡闹。因此出嫁的过程中规中矩毫无惊喜乏善可陈。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花轿里,帘子摇摇晃晃的,偶尔露一条小缝,她掀起盖头就能看到前面白马上那帅到天怒人怨的背影。
听说前两天太子将他召去了东宫,言辞恳切促膝长谈。听说,他出来的时候如玉般的俊脸略有些扭曲,走起路来头重脚轻,似乎很崩溃。
楚羲和略有点同情他——太子人不错,身居高位,难得的是脾气很好,有点小算计却甚少害人,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太子的口才太好了。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情,他能旁征博引之乎者也滔滔不绝一口茶都不喝连续说上三个时辰。东宫的防卫措施不错,因此外人只知宣王殿下进了东宫,却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
花轿抬进了宣王府,将一道道程序走完,楚羲和便被喜娘搀着送进洞房,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一动也动坐在床上。房中红艳艳的一片,成双成对的喜字随处可见,鸳鸯戏水的锦被上放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楚羲和撇了撇嘴,小心翼翼靠在床柱上闭目养神——头上的凤冠实在太重了。
姬流觞平日里性情淡漠,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江湖,朋友都不多。对着一群不请自来的人,也实在提不起兴致,因此草草应付过前厅的闲杂人等,便将招呼客人的事情都丢给了秋悟非——陪嫁嘛,就要充分利用。
回到洞房,取过桌上的秤,小心得挑开盖头,不意外地看到一张熟睡的面孔,浓密而有些卷的睫毛在眼睛下面形成一个小小的扇形,巧妙地遮去了眼底的一圈黑。
秋悟非说她这几日闭门不出,一直窝在书房,饭菜点心茶水都是紫鸢亲自送过去的,十分神秘。
楚羲和的眉毛小小地抖了抖,眼睛扒拉开一条缝瞥了一眼。这动作带了点对于外界本能的试探,小心又可爱。
姬流觞唇边泛起一丝笑意:“醒了?”
没睡醒的脑子不太好用,她愣了愣才揉着眼睛坐正了身子,一脸小媳妇的模样:“夫君。”
姬流觞微微皱了皱眉,这称呼很正式,但是听来总感觉很陌生很疏远。
楚羲和笑着扳了扳手指:“相公?官人?还是觞哥哥?”
姬流觞沉默了一下,坐到她身侧,仔细想了想,慢慢道:“随你高兴。”
“这么说真是太没有诚意了,”楚羲和摇了摇头,扶了扶头上的凤冠,“不然叫你老头?反正大家到最后都是要老的。”
一辈子……一起变老么?姬流觞心头微微一震,心头一软。
楚羲和一手扶着凤冠,嘟嘟囔囔道:“我说,我可以取下凤冠了么?好重。”
姬流觞看着她满头珠翠乱摇,忍不住笑了一下,帮忙取下发髻四周的珠钗,然后将凤冠摘了下来。拿在手上掂了掂,那分量倒是真不轻。
谢十三从前厅过来的时候,就见到紫鸢与雪魂两个人蹲在窗下,竖着耳朵脸色变幻。
“你们——”他走过去,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雪魂眼明手快的一拖,就那么蹲了下去,而另一个眼明手快则迅速掩上了他的嘴。
谢十三额角青筋跳了跳——这两人的行为,用郡主的话来说,就是十分不厚道地听墙角。
“壮士,正所谓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还如此年幼,如此天真烂漫,还是一朵迎风招展的花骨朵,你下得去手么?”
是楚羲和的声音。
姬流觞似乎沉默了一下,才含糊道:“啊。”
雪魂皱眉,这个啊是什么意思?
楚羲和道:“那你躺平了,我来就好。”
听墙角的三人都忍不住嘴角抽搐。紫鸢悄悄抹了把冷汗,压低了声音感慨:“郡主,还是如此勇猛。”
“喂,你们……”秋悟非看着蹲成一排的三人,心中不满,“竟然躲在这里偷懒。”
“嘘。”紫鸢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招了招手,“总管,不要这么严肃嘛。”
秋悟非犹豫了一下,果断地抛弃立场,竖着耳朵加入了听墙角的行列。
才刚靠过去,就听到姬流觞一声闷哼:“我说,你是想把它弄断么?”
弄断?
楚羲和的声音中有一丝惭愧:“不好意思,第一次,没经验。”
没经验……
这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啊?
姬流觞没有说话,几个人面面相觑,蹲在窗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紫鸢有点担忧:“总管,郡主跟姑爷应该没事吧?”
秋悟非看着紫鸢的表情,一声放心死活说不出口。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还没有说话,就听姬流觞颇有点郁闷地道:“包得真丑。”
楚羲和说:“放心吧,哪那么容易断啊,过几天就好了。”
秋悟非听到这里几乎以头抢地——混蛋小子,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为了宣王殿下的颜面着想,他一手拉起谢十三,一手拉着紫鸢,愤愤道:“你们两个,既然这么闲,都给我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