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和相随,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却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到了今时今日,她才明白。
“青云,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当年说过,要一辈子当我的左手,你的誓言还算数吗?”
来了,最让战青云感到不安的话,终于还是来了。
这辈子,她就像是一个四处欠债的赌徒,每个人手里都有她难以偿还的债务。
欠段长风的是尊严,欠唐潜是鲜血,欠唐允的是情感,每一样都厚重无比。
对于誓言,她一向很吝啬,从不轻易许诺。
但是现在不经意地回首,她居然像个滥情的花心男人,到处都是难以收拾的风流债。
她答应段长风永远陪着他,教他做个勇敢而又有责任心的男子汉,结果他失踪,生死未卜。
她答应唐潜,一辈子当他缺失的左手,为他扫平障碍,助他得到天下,可是她却爱上了他的仇敌。
她答应唐允放弃所有,孑然一身,笑傲江湖,只做阡陌中的小鹿,但是她却再度拿起了战刀。
天下的事,就想是一局永远都无法看透的迷局,不下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我——”
“禀陛下,刚才接到舒格将军的飞鸽密信,唐齐集结七万大军,亲自纵马南下,昨日两军在星野平原上短兵交接,我军大败,南业大军长驱直入,请陛下火速回国!”
王超一脸焦急,满脸的络腮胡子微微抖动。
他急得连敲门的礼仪都直接省了,庞大的身躯硬生生地闯了进来,打断了唐潜为之纠结了很久的谈话。
一听唐齐南下入侵,唐潜和战青云的脸色一变。
唐潜伸手接过书信,目光上下浮动,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自唐齐登位之后,主要精力一直放在同出云国争夺边陲之上,对于一宗而出的蚩苗,以防为主,这三年倒没有太大的动作。但这并不代表了他的兄弟情深,而是他深信先帝的目光,对于蚩苗的战略,唐齐一向是奉行不发兵则算,发则必须一击致命!
宇文裂天通告天下,昔日战家大小姐,南业国的彤云候尚在人间的消息之后,一直在苦寻机会的唐齐灵敏地感觉到机会来了。以唐允和唐潜对战青云的态度,纵然并州是虎口之地,他们也定然亲自前往,不假他人之手。
而这样以来,正是他收拾蚩苗的大好机会,且不必担心唐允乘机潜回殷城起事,如此天赐良机,他自是不会错过。
“情况很坏吗?”战青云见唐潜的神情这么担忧,隐约猜到战事不荣乐观。
唐潜点点头,将手里的书信转给了战青云。
战青云匆匆浏览了一遍,抬头就问王超:“可带蚩苗地图?”
唐允对南方之地颇多顾忌,唯恐再遇唐潜,所以他们这三年大多行走在北方大地,对于南方的地貌地理,战青云并不了解,所以,她才会问王超索要地图。
王超闻言,立刻从怀里摸出一份厚厚的羊皮卷,摊开,铺平在小桌之上。
战青云低着身子,按照书信上的描述,找到了星野平原。
星野这块地方,说白了,就是个三岔路口,往北通向出云和南业两国,往南则直逼蚩苗的重要城池燕子矶,如果燕子矶一旦失守,接着就是兵临城下的结局了。
“星野平原地势平坦,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天险,两军若是对阵,一是比将领的智慧,二是拼人马的多寡,这儿是个天然的绞肉机啊!”
对着地图,战青云长叹。
虽然地图简陋,但是从这简单的描述中,她几乎可以预见此刻星野之上的惨烈,这一役之后,必是血流成河,白骨遍野。
虽然听不懂绞肉机为何物,但是唐潜能明白战青云话中之意,他显得分外担忧起来。
蚩苗建国时间尚短,再加上地处蛮荒之地,天下才子皆不愿南下这荒芜之地,不多的几个文臣还是当年从他畅阳宫中带出来的几个识文断字的内侍中选出,平日里只负责负责全国上下的写写算算。若谈谋士,除了一个韩知秋再也没有第二个。而武将倒是不少,但是除了烟云十二骑和舒格之外,也都是本地的一些身强力壮的蛮人,力气是可当百人,但是头脑甚为简单。
现下真正能用的肱股之臣寥寥无几!可反观唐齐,南业三百年的积业握在他的手中,文臣武将,如星海璀璨,再加上一个出自快意楼,天下第一智人的徒弟,他们之间悬殊的确太大了。
“召集所有人进来一起商讨对策——,呃,陛下,觉得如何?”
一遇危机情况,战青云统领大局时的果敢天性无法掩饰地暴露了出来。
但是话说了一半,她才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三年前了,骁骑营不再是她的了,王超等十二人已为人臣,她不能像从前那么自说自话,于是,话锋一转,将问题抛向了唐潜。
唐潜并无任何不悦,相反他显得很高兴,急忙点点头。
当了三年的君王,唐潜早已不像当年那么无用,尤其是归不离的死,早已将他心中最后一丝的胆怯掐灭,他早已学会了如何治理一个国家。
但,在他心底,他最怀念的,永远是战青云挥刀站在他身侧的那段日子。
在屋外候命的十一人鱼贯而入,小小的茅屋显得特别拥挤,吕布衣低头站在最靠门的地方,不敢直视仔细研究地图的战青云。
“当年先祖北上建立南业的时候,在星野之上虽然获得了所谓胜利,但却也折损三成兵丁。”指着三国中央的这块小小平地,唐潜有感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