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宇闻言,淡淡地一笑,桃花眼中有种说不出的迷茫,依然说道:“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乔橙凝视着那双迷茫的黑眸,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移开脚步。
元昊宇见状,嘴角弯了起来,松开了她的手,双手枕在后脑,再一次躺在草地上,湿漉漉的草地在烈阳下依然清凉无比,他瞄了瞄地身边的草地,然后看向乔橙,“坐下。”嗓音异常的温柔。
乔橙眯了眯眼睛,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在猜测他有什么阴谋诡计似的。
“你不是问我怎么了吗?”元昊宇见她没有反应,也猜到了她的原因,“坐下来,我就告诉你。”
这似乎是威胁,但是却一脸的笑意。
乔橙有些不悦,但是还是坐了下来,却不看他,径自把玩着一边凋落在草地上的桔梗花瓣。
“我知道你妈妈的骨灰在这里。”元昊宇开口说道,声音深沉。
乔橙闻言,身子猛然一震,倏然看向他。
元昊宇没有理会她的反应,桃花眼呆呆地望着天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似的,“那晚,我也在这里……我看着你父亲将你母亲的骨灰坛摔破,我看着你像疯子一样的挖着草地,我看着你消失……”
“够了!”乔橙厉声喝道,猛然站起身来,恨恨地怒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藏在心底多年的伤口似乎在这一刻被狠狠地挖出来,在撒上了一把盐。
元昊宇看向她,一张布满恨意的脸庞,他笑了起来,看不出情绪的笑,“你知道吗?那一晚,你看着你母亲的骨灰在你面前消失,而我却看着我妈妈从我头顶下坠落,看着她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看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乔橙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踉跄地后退了,夹杂着恨意的脸庞震惊无比。
元昊宇坐了起来,依然面带笑容,“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重视这里?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悉吗?这就是原因。”
男孩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家境富裕、父母疼爱,在家中是最重要的人,在外众星拱月,可是直到那一天,他所有的幸福在一瞬间被完全击毁,快到他以为一切都是在做噩梦。
可是他的这个噩梦永远不会醒。
“那一天,男孩的父母带着他去参加一个世交的寿宴,一如平常的,男孩总是快乐的,携着父母一同出门,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回来的只有两个人……”
元昊宇凝望着天边,静静地叙述着,似乎要将埋藏心底所有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
“或许男孩太幸福了,幸福到没有注意到父母之间的异常,其实,早在那天之前,母亲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哀伤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也许,即使他注意到了,也决定不会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一向疼爱他的母亲竟然选择在他的面前,如此残忍地死去……”
“后来,男孩终于知道了,母亲选择死亡的原因,是因为她最爱的丈夫早已在外边有了别的女人,甚至还有了一个儿子,一个比她儿子还要大的儿子……甚至知道,丈夫娶她并不是因为爱情,只不过是因为利益,就像商界中经常出现的商业联姻一样,因利益而结合的婚姻……”
“男孩的母亲自以为自己可以摆脱那所谓的商业联姻,因为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丈夫的爱,她天真地以为,他的丈夫真的爱她,直到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编织的谎言……那些所谓的爱,只不过是一种责任,或许说只不过是为了得到某种利益而付出的代价……心高气傲的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男孩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一向敬爱的父亲竟然是那样的人,即使家中的下人都在议论,即使母亲临终前那些绝望哀伤的话,可是男孩死也不肯相信,直到那一天,男孩的父亲带着一个比他大的少年回家,冷漠地告诉他说,那是他的哥哥……那一天,正好是母亲的百日……男孩的世界顷刻间如数坍塌……”
元昊宇坐在草地上,双手抱着头,埋在膝盖上,如同一个受伤的野兽般,嘶吼着。
乔橙坐在他的身边,浑身僵硬着,手臂微微抬起,不由自主地放在了他的肩上,“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说的莫名其妙,但是似乎没有比这三个字更适合的。
元昊宇抬起头,脸上尽是苍凉之色,他自嘲地扬起了嘴角,“可是在过了二十年后,他却开始心软,他以为这一辈子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他,让他一辈子不得安宁!让所有伤害他妈妈的人都不得安宁……可是就在刚才,他却心软了,莫名其妙的心软……”他抬起双手,握着乔橙的手腕,桃花眼中一片迷茫,像一个急需帮助的孩子似地,“晨儿,告诉我,为什么他会心软?为什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会心软……一个月前即使他躺在医院快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心软,可是为什么在刚才会心软……他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如果那样就心软的话,那这二十年来所做的,不就是一场自编自导的闹剧吗?晨儿,告诉我……”
乔橙看着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元昊宇,自从她认识他一来,都是一副欠扁的模样,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无助的表情,她凝视了他,良久之后,摇了摇头,轻然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软?她真的不知道……垂了垂眼眸,又不自觉地吐出了一句话,“或许……是因为……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