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楠。
我握着她的手,她的手还是热的。她只是因为生下了孩子而过度虚弱,疲累地睡过去了而已。她只是累了。
我的两只手用力地搓着她的手,她的手是那样地苍白纤弱。那样地脆弱。
“晓楠,别睡着了。一会我们还要一起想着孩子的名字,你是他的亲生母亲,怎么能够置之不理呢。嗯?”喉间的瘤渐渐扩大,好疼,好疼。
医生的手放在我的肩上,“她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啊!”
我将头扎入晓楠的手术床上,她的手正在渐渐冷却。那原本温暖的手在这一刻退去了所有的温度。手指变得僵硬,再也不会柔软。
离开了。
她真的离开了。
我的亲人,再一次选择了离开。
生命,注定脆弱地不堪一击吗?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手上连接着一条细而透明的管子,一直延伸到挂着的那个有着微微浑浊液体的瓶子上。
我晕过去了吗?
眼神呆滞地看着墙面很久。
晓楠。
募地站起身,我将扎入手里的针拔开,不顾手上顿时冒涌而出的鲜血。踉跄地推开病房的门,向外面走去。
护士阻止了我,她不断地劝说着我让我回去。我的身体不断地挣扎,脑海里突然闪现了好多的片段,它们是飞速掠过的疾光,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肆意地冲击着我的脑神经。
孩子的哭声……推出去的晓楠冰凉的身体……她再没有了血色的苍白面容……灵堂上灰白照片上女孩那清澈纯真的笑容……
消失了,她消失了。
晓楠已经死了。她的身体化作这世间的尘土,永远地沉睡在了黑暗的深处。
我再也看不到她清丽的容颜,温柔的浅笑,以及眸中对我闪现的担忧。
再也,看不到了。
永远。永远。
“孩子呢?我想看他。”我渐渐冷静下来,我还一直都没有看到孩子。那是晓楠唯一的遗言,她唯一的牵挂。
“随我来吧。”
护士引领着我,我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门被打开,正是孩子们午睡的时间,所以婴儿房里很安静。
“这是李晓楠小姐生下的孩子。放心,他很健康。”护士对我说。
透明的容器里,我看到一个皱巴巴的小生命,他的两条腿还没有伸直,他的两只手并不安分地放在两边,眼睛很小,还在闭着。嘴微微张,正在发出香甜的呼吸声。
我跪在容器前,颤抖地伸出手,放在容器上。
这是晓楠的孩子。
他健康地生了下来,可是他的妈妈,却已经不在了。
再也不在了。
就像我一样,从一出生,就再也没有见过妈妈的样子。
“不要怕,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你是晓楠的儿子,也是我的。从今以后,我们两个就要相依为命了。”
我喃喃着声音,哽咽地自语着。
容器里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仍然还在香甜地睡着。
没有任何忧愁。
甜美地睡着。时间,无声无息。它是透明的河流,将一切的颜色包容裹盖,你看不到里面经过的忧伤。它是带着疤痕的存在,留存于你的心里,在透明的流淌冲刷下,渐渐淡去。
“安安,醒啦!安安,迟到啦!”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不断响起,我轻轻嘟囔一声,翻了个身,又将自己深埋与被子之中。
“哼!真是的,又要让我使用非常手段了。”
那声音发出不满过后,很快,一场人造疾雨便毫不留情地喷到我的脸上。我打了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冷辰熙!”
混杂着怒意的尖锐声音在房间之中响起,我伸出手将脸上的湿水擦去,满脸怒容地看着眼前只比床高一点的小鬼。
可恨的是,他的脸上不但没有任何惧色,反而还两手掐腰地反瞪着我。没有一点自己做错事情的悔悟。
“你看看几点了,大懒虫。”他小手一指,伸向了一旁的闹钟。
我挠了挠自己有些睡得乱蓬蓬的头,疑惑地看着闹钟指针的方向。
天!竟然已经八点了。
“我已经迟到啦!”熙儿小手使劲拍着床边,书包已经拎了过来,放在我的床上。
“糟糕,我怎么睡得这么死。你不是每天都气的很早吗?怎么不七点钟把我叫起来。”我一边慌乱地穿着衣服,一边埋怨着身边刚刚过完五岁生日的小鬼。
“我怎么知道你睡得像一个猪猪啊,怎么叫也叫不醒。”熙儿两手一摊,一副自己很无辜的样子。
我只有无言。忙乱地将自己的衣服穿好,走到客厅里将冰箱打开,取出了里面的牛奶加热了一下,递到熙儿的面前,让他喝下。
“可不可以不喝。”熙儿的嘴嘟得老高,一副非常不情愿的样子。
“不行。你想变成一个矮个子吗?到时候菲菲可就不喜欢你了。”我低俯下身,威胁着他。
一张白嫩的脸便瞬间通红起来,“谁让她喜欢了。”
声音明显比刚刚高了几个分贝。却是痛快地接过了我手里的牛奶,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真乖,不愧是我的儿子。”我满意地在他的头上乱揉了一遍。
“快点,快点,我们迟到很久啦!”
关门的时候,熙儿在一边着急地催促着。他的两只小手紧握成团,放在胸前,两条小腿不停地在原地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