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放在床上堆成一团的真丝绒被,它的料质很结实。何况,我住的又是二楼,顺利到楼下,应该不是问题。
没有眨动一下眼睛,这床价值不菲的丝绒被便很快被我用剪刀剪成一条一条。我小心翼翼地剪着,努力不让它发出太大的声音,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终于做出了一条长绳。
用力地拉扯几下,很坚固,于是将它固定在床边的桌子上,沿着窗户我将绳子放到楼下。大约还有一米的距离绳子不再向下延伸,看来差不多正好。
将鞋带系紧,我深呼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冷亦安,不要害怕。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只是被抓住。但是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努力,那么结局,就会是注定的永远黑暗。
小声地踩上窗台,我开始向下滑去。
一切都很顺利,我伸出手轻轻弹了弹裤腿上的微少灰尘。看到离自己几步远的客厅处还亮着灯,于是立刻低下身,心里的那根弦,紧绷起来。
要向出去就一定要经过那个客厅的窗户,为了不被南宫艳看到,我跪在地上,用两只膝盖在凉潮的草地上代替脚活动着。当走到客厅的窗户边时,我暂时停了下来。因为我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音,有我的名字。
“老板,您真的要把自己的养女送到我们菲雅吗?”这个声音我有着几分的熟悉,她是南宫艳在菲雅里的总管事,说白了,也就是妈妈桑。
“养了她这么久,也终于长大了,难道还要让我每日看着这个眼中钉吗?不如让她去菲雅给我多赚些钱,倒是来得实惠。”南宫艳不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畔。
“老板您说的是。如果冷亦安来到了我们菲雅,我保证,她一定会为我们俱乐部里赚大钱的。”那个总管事附和的声音。
“那还用说。现在我倒还真是庆幸,我的那个哥哥当初在设计害死亦安父亲的时候,让亦安这个丫头侥幸活了过来。不然今天,我也不会多了一个摇钱树。记住,以后要给我好好调教她,让她给我变乖些。”
“这是当然的,老板。”
客厅之中,便响起了两个刺耳的尖笑声音。一个嚣张,一个附和。
而我,则整个身体摊靠在了阴凉的墙壁上,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眨动过,我感到自己的双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蠕动着,我的眼里有两行冰凉的泪迅速划过脸颊,耳边始终盘旋回荡着南宫艳说出的那句话,如此地清晰。清晰到,我甚至可以明显感受到自己心脏的疼痛。
我的父亲,竟然不是意外死亡?
雨,很小的细雨开始连贯地掉落在地上。
我紧紧地贴靠在墙壁边上,黑暗将我吞噬覆盖,膝盖曲起,我的整张脸,便深埋在了其中。泪,无言滑落,混着雨水,浸满了我的整张脸。
“南宫叔叔,你和爸爸是很要好的朋友吗?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你去过我们家呢?”当年十岁的我坐在一个精致的圆形小桌上,一边摇晃着自己的双腿,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美味的冰点,嘴里有些含糊不清,抬头看着眼前那个英俊的男人。
男人原本淡笑宠溺的眼中凝滞了片刻,然后便又迅速恢复了之前的色彩,“嗯,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是那种,即便不会常常见面,也交情深厚的朋友。”
“这样啊。”我对着南宫叔叔甜美地笑笑,便又继续津津有味地吃起了精致杯中所装有的冰点。
当时的我怎么可以那么笨,连他眼中那明显犹豫的眸色都没有发觉到。只是一味地,主观地,心甘情愿地相信着他就是爸爸的挚友,是我冷亦安这辈子最大的恩人。
而原来,我的恩人,竟然是我最大的仇人。
我原来,可以傻得这样彻底。
仰起脸,任凭已经变大的雨水肆意地侵洗着我的脸,我看着一片黑蓝的天际,双唇颤抖。恨意渐渐滋生,直到将我一点一点地吞噬。
我从来都没有对这个世界报有过怎样的埋怨。即便过去南宫夜和他的姑姑怎样对待我,我也只是被动地承受着。因为心中很清楚,这是上一代所留下的恩怨,剩下我,是注定要接受的。
所以我才会一直等待,等待他们的恨意逐渐消失,可以终于放过我。
一直以来,我始终都是带着认命的想法来接受着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
可是现在真相突然摆在了我的眼前,我真的再也无法隐忍了下去。父亲死的那样惨烈,我的眼前,仿佛清晰地看到了父亲那张带着不甘的双眼在看着我。似乎在质问着我,为什么,我要认杀父仇人为恩人。
为什么南宫家的人要永远将我踩在永远不见光的暗湿阴地,就算是我的母亲伤害过南宫夜,但是她却从来没有亲手去真正伤害过谁。父亲生前对我说过,我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就像照片之中所留给人的印象一样。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而南宫毅,却是直接杀害了我的父亲。我怎么可能,又怎么能够无视地活下去。那样,同畜生又有怎样的分别。
客厅的灯熄了,雨停了。夜,静了。
世界,开始处在了一日循环的深眠休息之中。
当天际露出一点灰肚白的时候,我也没有离开。
我已经,不能离开了。
“怎么像个丑陋的落汤鸭子蜷在这里,是不是你惹姑姑生气了,罚你站在这里。看来,你还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存在。”
南宫夜磁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抬起眼,我便看到了他正在用一双及其淡漠的琥珀色俊眸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