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麻烦精
她咽了口卡在嗓子眼里的唾沫,语气缓缓地对言欢说。
“你和那个人……谈成了?……”
隔了许久,就在席若易感觉自己话语多余的时候,桌子后面那个小小的头颅几不可见的又点了点。席若易一下子就愣住了,虽然昨晚已经有思想准备,可在听到言欢亲口承认后心里还是一下子不舒服了起来。这种不舒服有好几种情绪掺杂在一起,怜惜,可叹,甚至还有愤懑的不平。
“你傻啊你……学什么古人的清高,真的什么都没要就离了?”在确定这也是个事实以后,她腾地转身就往门外走了出去,她真的无话可说了,对言欢。她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好好休假吧,这样傻的女子简直就是不可救药了。
言欢在听到门被合紧的声响后,这才慢慢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她猜若易一定是生气了,生气的原因她也能猜到,肯定是自己的做法不被她理解,才导致了她最后话都不说一句就摔门离开,她懂得若易生气背后其实是为她好的,所以,言欢不会去计较反而会更加感激她的关心和维护,报表上的错误她肯定替她背黑锅了,所以几乎在工作中从没有丢过脸的席若易这才来找她算账的吧。呵呵,言欢苦笑了一下想,终究她们交情还浅,所以她不会明白自己这种决绝的坚持到底为了那般,她不会明白幼时的展言欢直到现在没有变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一颗忍让宽容的心。从小时候大人都喜欢的好脾气到现在的主动放手,她怎么会去占那个人的丝毫便宜呢?她早就说过的,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一直以来,她想要的不过是那个字而已啊……
那个人不懂,所以到了现在就更不需要懂了。
去若易的办公室拿了假条找韩总批准,然后回去整理物品准备离开,期间外面的大办公区内的人见到她都闪烁着眼神躲闪着,言欢垂头笑了笑不以为意,报纸上,电视上,甚至网络里铺天盖地的世纪的各种讯息和八卦都在陈述着一个事实,那就是展言欢被可悲的下堂了。
或许人们多少还是喜欢同情弱者的,所以一贯做事低调安静的言欢并没有在公司里遇到多么尴尬的场面,顶多就是再也不能猫在茶水间的软椅上加入公司小妹们的话题了,她一般都是默然中冲好了茶水或咖啡就回自己的办公室呆着,实在情绪不高时连饭都懒得下楼去吃,不愿意看到那些人怜悯的目光投向自己,做一个公众人物,从来也都不是她所喜。
这样离开也不是件坏事,休息上一段时间,等他们都过了新鲜的劲头,自然一切都会恢复如常的,毕竟现实中这样的戏码多如过河之鲫,喝一顿酒,唱一首歌的时间就可以上演无数的悲欢离合,她的这点原本就有的可能,还有什么可以吸引人的呢?
正要抬脚关门离开。小林夸张的声音在大门口的地方响了起来……
“哇……这么漂亮的花菱草是送给谁的呀……”
送花的小妹被她夸张的喊声吓了一跳,然后抽出一张卡片念了出来,是送给昌盛公司财务部的展言欢小姐。小林的笑容在脸上戛然而止,众人也是,刷的一下都把眼光投向了讶然间回头的言欢。送花的小妹顺着他们的目光走到了言欢面前,双手递了过来,然后把签收的单据递给了她,趁着言欢签字的档口,她用好奇羡慕的眼神偷偷看着这个清秀的女人,她好幸福,不是麽?被那样一个男子深深地惦念着……
花菱草的花语是不要拒绝我。
临走时,小妹小声的在她旁边提醒了下才转身挂着笑容离开了。她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帮到那个极帅的大哥哥的忙,因为她注意到这个大姐姐听到她的话语后明显愣怔住了。
言欢拿着花又重新开门回到了办公室,她把花放在空荡荡的办公桌上,脑海里却映出了一个男子温煦的俊颜来,陈赫白,你究竟要做什么呢?
想起那天和陈赫白在酒吧喝醉的事就觉得脸发烧,一整晚几乎都是她在喝,在哭,陈赫白只是端着一瓶水默默的看着她的狼狈和痛楚,偶尔加上一句少喝点,言欢。别喝了,言欢。或是那句别再为那个人哭了,言欢!……再哭,我就会亲你了。
等到她终于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他的唇已经离开她的好一会了。
说白了,那不能算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因为只有唇与唇的贴合而已,分开时竟然连一滴可以润泽的水分都没有。但,这仍然逾距了,不是麽?言欢拿起皮包,转身就跑,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青春由于爱情点亮的双眸以及那个人冷峻无情的眼眸,她喝的太多了,以至于差点在下酒吧楼梯的时候摔倒。
陈赫白及时扶住了她,把她紧紧的箍在怀里不允许她的逃脱,直到把她安全的送回家里,言欢保持着最后清明下车前对陈赫白说,我们就这样做朋友,好吧。哀求无助的眼里盈满了泪水,看得他皱紧了眉头,却不忍心指责言欢的逃避。
当他再次想把醉酒的言欢抱上楼时,楼洞的入口处却传来了席若易冷冷的声音。
“我扶她……你走吧。”
言欢是喝多了,可陈赫白没有。他明白这个强势的女子大概也是聪明之极的人物,她一定看出了自己和言欢之间的暗潮汹涌,所以这时才没有惊诧,没有责问,更没有和往常一样的平静对待。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做了件人神共愤的事情,为什么言欢他就不能去喜欢呢?
后来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想通了这个问题,重新燃起的斗志让他兴奋连连,第一时间去花店订了鲜花送给言欢,他不希望爱一个人还需要什么遮掩,彼时神经都亢奋的他竟没有发现属于青春的那张小桌子竟空了好几天了。
ALan说青春病了,要休几天病假。选花的时候,他特意挑了看望病人的花束也请小妹送去青春的家里慰问。毕竟是同事,还有好朋友的关系,现在再加上言欢,他不可能做到视而不见。
只是,接受西式教育的他还是不太能明白一些看似简单的数学题,譬如,三角形的难题,诸如,他忽视了言欢和青春经年的深厚友谊,因为他的出现已经开始悄悄地有了裂痕。彼时的他,却是真的还不知道。
言欢去火车站订票前和青春联系了一下,问她有没有要带回家的东西,可打了几通电话都是关机,言欢这才想起来居然好久没有青春的讯息了,从那天以后,自己昏昏噩噩的过着,几乎忘记了身边人的存在。
她想,青春一定也是很忙吧,不然照她的性格怎么能沉得住气不来找她?
翻出包内印有岳青春的名片,她按照上面的办公电话打了过去,可接通后惊诧的被告知青春在休病假,道谢挂了电话后,言欢内心涌上了浓浓的负罪感,她竟把孤身在外的青春忽略了!
印象里的青春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生过什么病,永远的那样富有朝气和活力,每次看到言欢因为扁桃腺发炎输液看天的时候,她就会拍着胸脯说自己只要醒着就永远不会躺下,溜圆的眼睛闪着骄傲的光芒,惹得大人们笑声连连。
这样的人也会连请好几天的病假?
她去了青春小区附近的订票点买了回家的卧铺票,然后又去超市买了菜肉和水果,这才慌忙赶往了青春的家里,幽暗的老式楼房,即使白天也是黑乎乎的一片,言欢因为拿的东西太多,在上二楼的时候居然被杂物绊了一下,膝盖一下子磕在一处突起的木板上面,“嘶……啊”她被尖锐的痛楚袭的满眼眶的泪,情不自禁弯下了腰去,倒吸了半天的冷气那阵疼痛才渐渐的过去,她扶着墙边,再不敢快了,瘸着一条伤腿终于敲响青春的家门时,她的额头上已经是满满的汗水了。
敲第五下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走廊里光线还是不好,青春的身影在背光的情况下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言欢扬了扬手中的东西,然后毫不顾忌的边说边往屋内走去。
“病了怎么不说呢……怎么,怕我笑话你?……”言欢回头冲关着门的高挑身影笑着调侃。
青春无力的冲她摆摆手,然后顶着一头乱发又折回沙发里躺着了。离得近了,言欢被她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几乎是马上就挨了过去,把温热的手掌放在青春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然后呼出口气来,喃喃说不烧啊……
可她的样子看起来却真的是很不好。憔悴无力自不必说,就连眼窝都凹了进去,失去了那股子飞扬的神采,躺在那里的青春真真像是个病猫一般可怜。
“没事……我没事了……”青春的声音有些哑,也略显生硬,她表情复杂的看向言欢走向厨房的背影小声说道。小小的室内弥漫着一股花朵清新的香气,小几的上面放着的那一束百合是不久前花店的小妹送过来的,乳白色的卡片上面龙飞凤舞的书写着几个大字。
青春。
好好养病,早日康复!
Mark.是陈赫白送来的鲜花问候,他知道她病了,却不知道背后的原由竟是这样曲折。那天在不可抑制的震惊里打车回家,放任自己晨昏颠倒了几个昼夜之后,终于在今天收到鲜花的那一刻明白了自己之于陈赫白,正如言欢之于喻正仁一般,都是一个难以打开的死结。
她不相信陈赫白对她的爱慕毫无感觉,她再神经大条,也会有刹那动心的时候,更勿论那个说过她可以更美的英俊男子了。他可以用一束鲜花表达他的关心,却不肯在自己封闭的日子里亲自来看上她一眼,这不是拒绝又是什么?
做为朋友的关心,却不能给她更多的希望。
这束花的意思就是这个吧。
可是,为什么那人是言欢呢?为什么会是和自己相濡以沫的姐妹展言欢?
青春闭上眼睛,把自己陷入更深的思绪里边去。厨房里隐隐传来水流的声音,切菜的声音,以及言欢温柔的嘟哝,细碎的声浪浅浅的汇集在一起,让人感到心情平静安适,更远的事她不愿意去想,也无力去想,就算他们发生了什么,应该也是与她无关的吧,一个局外人而已!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而已。
言欢走之前青春还在熟睡,她把饭菜放在微波炉里,并且给她留了条,告诉了自己要回中原探亲的事情,并且嘱咐青春一定要多保重身体,她不在的时候一定记得按时吃饭等等……小小的一张白条写得满满,还觉得不够。
有些话她是不能说的,譬如有关陈赫白向她表白的事情,还有就是和喻正仁解除婚姻关系的事情,现在都还不能够说。青春的性子刚烈,她不能想象如果她知道了会不会发疯发狂,而且,她也准备了利用这次回家淡出和陈赫白的联系,如果连朋友都不成的话,那么,她想只有装作不认识了。
现在,只有青春的笑容才是她最大的幸福所在。
离开小区,她去了繁华的商业街南京路,准备给爸妈买些实用的礼物带回去,节俭辛苦了半辈子,也是他们该舒服养老的时候了。她设想了一个可能,那就是自己在上海买上一套够三人住的居室,然后和爸爸妈妈一起快乐的生活,念头一起就被自己苦笑着推翻了,在上海买房?展言欢,你脑袋还真是秀逗了。
逛了半响,给妈妈选了一件真丝的短袖给爸爸挑了一个质量极好的名牌剃须刀,再加上小姨一家和叔叔家的礼物,出门时她已经是手满为患了,看了看外面六点时分依然如火的骄阳,她不禁蹙起了眉头,这个点打车还真不容易。
最后还是决定麻烦席若易来接她一下,对于求人,她从来都是不擅长的,所以接通电话时言语磕磕绊绊。
席若易嗯了一声,和她敲定了停产的地点,然后就挂了电话。言欢掂着大包小包朝约定地点走去,那是一家豪华酒楼的门口,这个时点正是车流量大的时候,酒楼过往的人里多是穿着精致考究的男男女女,表情各异的往里面走着。
言欢对这一切不感兴趣,无非是一些灯红酒绿虚假刻意的场所,人人都像是来之前带好了面具才入场,这样的生活对于言欢还是过于复杂了。胡思乱想中,一辆车忽然停在了她的脚边,言欢一喜,正要扬眉招呼若易,却看到了一辆全然陌生的黑色加长房车停在眼前。
愕然间,后车窗玻璃被缓缓降了下来。
随着言欢表情瞬间的变化,她看到了贺芝兰温柔美丽的笑容在朝着她。其实从车窗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她就看到了坐在里面一些的那个人影,看到她时也只是斜睨了一眼就转过了头,没有问候也没有言语,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车窗的另外一边。
“展小姐……去哪里?需要司机送你吗?”
贺芝兰保持着脸上的微笑,有礼的问她。时间仿佛凝固,言欢站在一门之隔的地方像一只被施舍的小狗一般失去了尊严。
“不用了……”言欢摇头表示不要。然后回身坐在了一堆购物袋的椅子上,她不想和他们说话,一点都不想,尽管已经被压抑的呼吸困难,但她还是要撑下去的。
车里传来了一声轻笑。似嘲弄又似好笑,她听出那是得胜者的笑声,肆意无忌的践踏过来。
“走了……”
车里接着又传出一声低沉的男声,冷静且冷酷的毫无温度。片刻后,黑车离开,霎时间又是人流和车流滚滚而来,喧嚣的声浪让她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