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屑地道:“我又何喜之有?这样的喜事,我原也不稀罕!”
原也是极清雅的女子,如今竟连一些儿朝中的规矩都不知道。
按着朝中的规矩,一位亲王、郡王,皆是有一位正妃,二位侧妃,皆要请旨赐婚,方是名正言顺。
如今不过就是北静王妃略提了几句,原是明堂正道地告诉贾府里,虽然太妃喜爱宝钗和探春,偏生不得她的心意,也别想进她北静王府,只因自己不露锋芒,且没有争荣夸耀之心,也不会危及到她的地位,让她心里很是放心,方如此说罢了。
见到黛玉不悲不喜,亦无怒色,神色平静无波,探春心中暗暗纳罕。
素日里虽极少说她什么,但是二玉之心人尽皆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黛玉竟已经将素日心思都抛却了?
凤姐亦拖着病体来替黛玉张罗嫁妆,含笑对黛玉道:“方才老祖宗叫了我去,给了我二万两银子,给妹妹置办嫁妆,添些新首饰衣裳,可见老祖宗疼妹妹了,二丫头出嫁的时候,满不过破费了一万两银子罢了。”
黛玉清眸望着凤姐,淡淡地道:“听着姐姐的意思,倒是我比二姐姐多得了些东西很不该似的。”
凤姐素知黛玉性情,忙道:“这是哪里的话?二丫头论起出身、人家,哪里能和妹妹相提并论呢!”
很多事情,她知道,可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消息传到了北静王府里,北静王心中一颤,问道:“是那个写出‘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的世外仙姝?”
同在他书房中的徐若凡微微一怔,眼里莫名地闪过一些东西,看着给北静王送消息来的小厮。
小厮恭恭敬敬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主子:“正是。依着王妃的意思,很是喜爱贾府的那位林姑娘,据说才色双全,人又娴静温柔,因此,想进宫里向皇上请旨,正正经经地将林姑娘娶给王爷为侧王妃。”
北静王喝了一口茶,脸上有些烦躁的气息,挥手让他退下了。
徐若凡轻声道:“师弟倒是不大情愿的?”
“我原也是极钦佩宝玉口中那位不让谢道韫李清照的女子,”北静王叹口气,道:“只是我素知那宝玉心事,朋友之妻不可戏,我也是极明白,如何能趁着宝玉给柳湘莲的事情牵扯入狱,就横刀夺爱?”
徐若凡哈哈一笑,眼神幽深地道:“师弟你这话,我却不以为然。”
心却在绞痛着,那个不染纤尘的女子,眼里有些清冷和傲然的女子,最是值得人钦佩的女子,听说她很有不让须眉的骨气和勇气,哪里知道她打算回南的时候,却生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怕她心中亦是百般不愿意罢?
北静王眼里有些好奇地看着徐若凡,问道:“师兄为何如此说?难不成连君子之礼也不守了么?”
“什么是君子?又何谓君子?”徐若凡含笑看着北静王,隐然有一层威势内敛,淡淡地道:“单是听你说这些,却不得不说你的不是。一个女子清清白白的名声,名不正言不顺的,岂是由着人败坏的?那贾宝玉,也是极无知的,竟是不知道女儿家的名声比性命还要紧?四处宣扬着她的才情不说,更对你吐露他自己的心意,这便不是君子了,竟是欲谋害那位林姑娘了。那林姑娘原是极清白极自爱的女子,在你们嘴里,竟似只有这私情歹意的女子了。”
北静王脸上有些郝然,点头叹道:“师兄说得极是,我也道,这般冰雪绝世的女子,很不应该有这些不规矩的心思的。”
那个能做出“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的女子,必定是一个清灵绝世风华绝代的女子,有一腔清高傲世的澄澈之心,有一种世人堪怜的咏絮之才,若是果然能与她为伴,亦是一生幸事。
北静王在书房里想,不知不觉摊开了所收集的黛玉生平所做之诗词,喃喃自语,赞叹不已,一腔仰慕油然而生。
而告别出北静王府的徐若凡,却已经骑上了快马,往皇宫而去,扬起一道尘烟,飘逸在秋风之中。
脸上有些焦急,也有些势在必得。
为那女子的处境而焦急,对那女子的终身却是势在必得。
黄瓦红墙,殿阁错落有致,说不尽的富贵,道不完的威严,处处水榭听香,处处楼阁望花。
从窗口,望见的是门口的两只青铜大缸,以及台阶下一层层铺设着的厚厚青砖,皇上收回眼神,望着眼前单膝点地双手抱拳的徐若凡,脸上有些讶然的神色:“徐爱卿说什么?要朕为你赐婚?”
对徐若凡,也说不上来什么喜什么怒,他从十七岁就从军了,八年来,几度生死。他打仗,就像是不要命似的,总是身先士卒,让敌军闻之胆寒,己方人人敬佩,他一手提拔上来的鹰、狮、虎三军,每军兵众十万,是他天朝的守护大军。
喜的就是这个。可是怒的,却是他太过功高震主,倘若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能掀翻天朝。
勇猛的将军,当然是天朝的福分,可是太过厉害了,却又让自己喉间如梗鱼刺,欲拔之而后快。
不少老臣都上书,想将自家的女儿许给徐将军,可是,自己一直不准,怕的,就是一旦文武大臣连络有亲,对皇室有碍。
徐若凡眼神充满刚毅,幽深如海,锐利之极,不紧不慢地拱手道:“我朝规矩,但凡皇室贵胄家的儿女,方有福分得皇上指婚。今日微臣斗胆,以寒微出身,请皇上赏微臣一个恩典,下一道旨意,为微臣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