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的门几乎是被冷祁宿撞开的,睡眼惺忪的大夫见是一个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想着也没几分活头,若死在他的医馆,反倒招来晦气,便甩甩手让他们去别家。
冷祁宿怒不可揭,红着眼睛,直接将男人掐着脖子提了起来,男人才吓得赶紧让他将莫霜放到病榻上。
漫长的等待。
蚀骨一般的煎熬。
一块块白布染成红色,一盆盆清水变成血水,莫霜胸口的尖勾才终于取了下来,血也总算止住。
“总算取出来了。”大夫抬手擦拭着满头的汗珠。
冷祁宿明显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自袖中取出一锭银子交到大夫手上,朝他摆摆手。
大夫两眼一亮,自是识趣,悄声退了出去。
冷祁宿缓步走向床榻,眸光扫过那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同样白得似纸的手臂毫无知觉地垂在床沿上,被汗水濡湿的青丝布满软枕,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一般。
这样安静。
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他蹙眉,挨着床榻边坐下,将她垂在外面的手握住,发现她的手竟冰冷得如同一块生铁一般,渗人的寒。
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哈了哈气,又握在掌心搓了搓,见依旧没有一丝暖色,又摊开掌心,凝神将自己的真气渡了过去。
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她昏迷前的样子,她说,她何德何能?
是啊,她何德何能?
不过是他买回来的女奴而已。
可是……可是为何,只这四个字,就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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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女子依旧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怎么还没醒?
她怎么还没醒?
冷祁宿瞳孔一敛,只觉得一种深深的恐惧铺天盖地席卷了过来,他蓦地大吼一声,“大夫!”
大夫闻声跑了进来。
“她怎么还没醒?”
他没有回头,视线一直锁在床榻上的女子身上,可是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寒气让大夫明显一僵。
“她的伤口很深,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是流血过多……这醒来醒不来,就要看……”
大夫哆哆嗦嗦,支支吾吾不敢讲。
“就要看什么?”冷祁宿回头淡看向身后的男人,倏尔却是笑了,“是不是要看你的这个医馆还要不要开?”
唇边笑容一冷,他骤然起身,“嘭”的一声巨响,两人边上的一个案桌瞬间碎成两段。
“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男人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告饶连连,“小的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不!”他弯腰轻轻拎起大夫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黑眸紧紧看着他,眸中蓄满风暴,他咬牙,一字一顿,“不是尽力,她必须活!”
大夫被抓着领子,浑身抖个不停,心中却只觉得懊恼。
疯子!
看他仪表堂堂、行尊带贵,竟是个疯子。
这么个疯子,怎地就让他给碰上了?
“四爷!”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冷祁宿眸光一闪,这才缓缓松开了大夫,面上有些许不自然。
“她的病又加重了,说要见你!”
冷祁宿脸色一变。
也是,说好了,他和陌妆高调在前,负责吸引那些人的视线,而风宵尘负责护着玲珑,偷偷跟在后面,若没有什么大事,风宵尘是不会轻易公然露面见他。
竟是她的病情又加重了!
慌忙的迈出一步,倏然又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榻上的女子,神色复杂。
“她这是怎么了?”
顺着冷祁宿的目光,风宵尘这才看见了晕迷着的女子。
视线往下,扫过地上的尖勾和血布,顿时猜了个大概。
心不知怎么的,猛的抽搐了一下。
他转过头,对着冷祁宿弯唇一笑,“我们的四爷果然料事如神啊,他们果真有动作,要不是四爷想到这出李代桃僵,那如今躺在这里的又怎会是她?”
“风宵尘!”一声厉喝,冷祁宿发现自己的声线竟然在抖。
“哎,啧啧,只是可惜了一副美人胚子!”风宵尘就像没听到一般,兀自啧着嘴,他缓缓凑到莫霜近前,一张苍白如纸的小脸映入星眸之中,他的眸色竟是一痛。
“你又是做什么?”
眼见他的鼻尖,快要抵上女子苍白的脸,冷祁宿眸子一寒。
风宵尘却突然直起身,笑道:“还当你是铁打的呢,淋成那样也没怎么样,还不是照样满大街的抓着小偷……”
“够了!”冷祁宿狠戾地扫了他一眼,利剑一般,又转过头对着边上的大夫,危险地眯起眸子:“好生照看她!她不好,你也别想活!”
大夫连声点头。
一甩衣袖,冷祁宿阔步而出,走到门口,却又回头,见风宵尘还站在床边未动,拧眉冷声问道:“走是不走?”
“走,走,当然走!”风宵尘眯眼一笑,忙拾步跟上,在跨门而出的瞬间,却又忍不住回头,看向那如同一片残叶般躺在那里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