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路人议论纷纷,看着被抢了女儿的何大嫂坐在地上嘤嘤地哭着,却一脸的无能为力。是啊,这年头,自己能混个温饱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闲余的空儿去管别人的事呢?
见何大嫂哭得可怜,我放心不下她一个人,于是打发大虎、招财他们走了,又草草地结束了面摊的生意,搀了何大嫂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里。
康大娘与康老爹正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搓着准备拿去卖的丝芯,见我这么早回来,又带回这么个衣衫褴褛哭哭啼啼的女人,不禁有些愕然。待听我说完事情的始末后,这对年迈的夫妻也很同情何大嫂的遭遇,于是帮我腾出了一间房让何大嫂先住下,又去厨房煮了碗稀粥哄何大嫂喝了定定神,但何大嫂心里惦记着自己的女儿,哪有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便再也喝不下了,只呆呆地坐在房间里,眼睛没有焦距的直直地望着前方,活像丢了魂儿似的。
穷人总是可怜穷人的,见何大嫂如此模样,康大娘心里特别的难过,趁着我劝慰了何大嫂后出房来放碗的机会,她放下手里正在搓灯芯的活儿,偷偷凑到了我的耳边小声地问我,“丫头,你打算怎么办?”说罢,指了指屋子里的何大嫂。
我默了默。关于何大嫂去留,我还真没能打定主意,只得佯装虚弱地笑了笑,冲她摇了摇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何大嫂就住这里吧,待她平复了一些,我让她跟着我摆面摊,做些小生意。”说到这里,我拍拍康大娘的背,“大娘你放心,何大嫂既然是我带回来的,那她住在这里的时候房钱都算我的。”
听我这么说,康大娘不乐意了,佯怒瞪了我一眼,嗔道,“咳,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谁说要你给房钱啦?不过……想一想,这样她至少还要个落脚的地方,又有你看着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唉,老天没眼啊!”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待把事情商议定了,天色也已经晚了。吃罢晚饭,我又去何大嫂的屋子里劝慰了她一会儿,见她心情还未平复,我唯恐她夜里做傻事,于是趁着帮她倒水的功夫将随身多年的药物放入了她的茶水里,又嘱她喝了,这才退出房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躺在自己的床上,我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悬梁,了无睡意。
心里,不可谓不挣扎。
师父的遗命还言犹在耳,我知道,师父虽然授我以武艺,却并不想我像他那样以身犯险。所以,我也安于现状,虽然见到了恶人恶事,却也睁只眼闭只眼,只求独善其身。
可如今,眼见着一个女孩儿的一生就为了那区区的二两银子的利钱而断送……
再见着那些恶奴欺压良善的举动……
我如何还能忍耐?
“邦、邦,咚——”远处,传来了两声木梆子的脆响和更夫那犹如破锣般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才惊觉,原来自己想得入神,不知不觉间,已到了二更天了。
于是我小心地下床,打开房里纸糊的窗户,看了看天空,夜黑风高,了无月光。
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我于是放下窗户,开始在屋子里一圈圈地转悠。也不知道是因为过于兴奋还是激动,竟然有些手脚发凉。这个灰色的意念一动,就犹如毒蛇一般缠绕着我,一点一滴,入骨入髓,却无法控制。
不自禁走到桌前,稍稍用力移开了桌子,地蹲下了身,抽出随手携带的匕首,撬开了铺在房间里的灰色石砖,伸进手去,从中掏出了一包用黑布包好的包裹。
这些,都是师父生前留下的行头。抚摸着这个包裹,我的泪都差点流出来了。 鼻尖,仿佛还能嗅到师父留下的气息。
缓缓地,我解开那包东西,在黑夜中,摸索着展开他留下的夜行衣,飞天靴,飞龙爪……还有师父特制的飞镖及一些防身的药品……
不自觉地喃喃着,“师父,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自认为脑袋还不笨,可面对着师父的遗命,又想想今日被人强行拖走的何瑛和哭得凄惨的何大嫂……
师父,你常教导我们,习武之人就应该路见不平拨打相助,就应该行侠仗义铲奸锄恶——可为何你又要在临终之时,对我说出叫我独善其身的这一番话?
面对着坏人当道穷人被欺的局面,我该怎么做?我到底该怎么做?
“师父,如果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我闭了眼,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回想着师父的音容笑貌,手指,一点一点的握紧。
心里,却一下子畅然开来。
是的,如果换成是师父,他遇到今天这样的情景,一定会二话不说,出手相助的!更何况,这还关系着一个女孩儿一生的幸福!
“那师父,对不起。就算我真错了,也要做这一次了!”我心里默默地念着。决心已定。
主意一定,那就事不宜迟。我飞快地起身,迅速地蜕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上了师父那略显宽大的夜行衣,绑好了飞天靴,将所有的药物及飞镖揣进了怀里,待一切装备完整,我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间的后窗,翻了出去。
黑暗下的山阳县,是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