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辗转难眠。一想到住在隔壁的捕快林牧凡,我的心里就憋得慌。
跳下地去,再次移开桌子下的那块青砖,又仔细地审视了一下里面藏着的包裹,确定应该不会被他发现,我这才又上床继续睡觉。
唉,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盗用师父的名号才做了一次飞贼,竟活活地把一个捕快招到了家里来,而且就在隔壁!
一想到林牧凡昨日与我的那番对话,就知道这个傻大个儿对于抓贼倒有些不遗余力的倔劲,如今他又和我住到了一个屋檐下,看来,我真得小心应对才是。
一夜无眠的后果,就是我四更天起来准备开铺的时候,已经顶了一对大大的熊猫眼,头也有些隐隐作痛。
按照自己一贯的习惯,为了不影响康家老夫妇的睡眠,我起床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开了门,准备到院子里的水井边打水梳洗一番,然后备好食材准备去面摊上工,可哪里知道,我昏昏沉沉地刚拿了脸盆正走到水井边,刚要准备放桶打水,却听到西厢房中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谁!”紧接着,我眼前一个白影破门而出,以秒杀的速度向我迅速地扑了过来,“碰”的一声,生生地将还头昏脑涨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我一下子撞倒在地,差点跌个狗啃泥。
“你……你是谁?偷偷摸摸地想要干什么?”头顶上,传来林牧凡熟悉的声音,因为紧张,他的声音有些尖利,像绷紧了弦的弓,一把亮晃晃的剑也抵到了我的头顶处。
几乎与此同时,康家老夫妇也听到了这巨大的响动声,康老爹边穿着衣服边跑了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地大声喝问。
“康老爹,你来得正好,我逮着一个小偷,正准备潜进你们家偷东西呢!”林牧凡转过头,特得意地冲着康老爹邀功。
“小偷?”康老爹愣了愣,借着月色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刚好看到我抬起头来冲他惨淡的一笑,迸出了一声惊呼,“天哪,柳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柳儿?”听到康老爹的呼声,林牧凡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一看真的是我,这才收了剑,傻傻地问,“柳姑娘,怎么会是你?”想了想,又盯着我警惕地道,“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你走路干嘛不发出声音?鬼鬼祟祟的你想要做什么?”还问得理直气壮。
我被他这一横撞撞得头冒金星,好半晌回不了气。听到他这么问,我半趴在地上,抬起一张惨白的脸看着眼前这个仅着了内衣的男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林官爷,我是做小生意的,不像你这些差爷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好么?我天天都四更天就起床的你知道不?什么走路没声音?什么鬼鬼祟祟的?那是我体谅康老爹他们两位老人家平日里睡眠不好,不想将他们给吵醒了!你倒好,看都没看清楚就搞出这么大阵仗,将好人当贼抓不说,还让惊醒了康老爹……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边说边在康老爹的扶助下站起身来,拍拍手上身上的泥,气瞪了林牧凡一眼。
“咳咳……”林牧凡被我一通抢白弄得面子尽失,不好意思地装咳了几声,又憷憷地看了我几眼。
我不理他,转头安抚了被林牧凡这一嗓子吓得虚惊一场的康老爹,让他回了屋,这才又转过头来去捡自己被林牧凡撞到地上的木盆——
“我来我来!”林牧凡大约知道自己又闯了祸,为了讨好我,赶紧跑过来抢在我前面替我捡了盆子讨好地笑着,递到我的手里,“呐……”
我白他一眼,不接,径直地走到水井边,开始放下辘轳去打水。
“我来我来!”见我不理他,林牧凡又赶紧凑上前来,将木盆放在井边,讨好地要来帮我摇辘轳。 边摇还边将我挤到一旁,“你一个女孩子家,今后打水这些粗重活就唤我来帮你做吧!”又讨好地道。
我因为担忧林牧凡的到来会揭破自己的身份而一整晚没有睡好,大清早的又被他这么一撞,心里的火气暂时还消不下去,见他现在又上前来要抢我正在做的事,更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又将他往边上挤了挤,“谁要你帮忙?我怎么敢劳烦官爷你啊?让开,我自己来!”
哪知林牧凡却少像不知道我还在生气的样子,见我挤他,他竟然不让不说,反而又将我往旁边又挤过去几分,“柳姑娘,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我只是一个为民请命铲奸锄恶的捕快而已,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为老百姓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柳姑娘,这些事本来就是我们这些大男人做的,你还是让我来吧!”大道理还一套一套的,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我被他挤出去,又听到他这些真把自己当回事的话,更有几分窝火,“我说我来!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做!”
“柳姑娘,你就让我帮你吧。我们大男人,有的是力气!”
“我说我自己来!”
……
于是,一桶水就在我们的争执中,在水井里晃晃悠悠的七上八下,折腾了好一阵子都打不上来……
终于,我火了,真的火了!
“我说,我自己来!你听不懂吗?”我横他一眼,在他的耳边一声大吼,一把将他推开——
“哎哎哎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力气太大了一点,只听见林牧凡一声惊呼,脚下一个趔趄,向后一仰——
“哐当”一声闷响,他的袖子将他放在井沿上的我的木盆一下子扫得栽进了井里,紧接着,又是几声木盆碰到井壁的“碰碰”脆响,手里的辘轳一重,飞快地滑到了井里,“哗”的一阵水响,辘轳上只剩下半截井绳在迎风招展……
他呆了。
我愣了。
好半晌,我揪着头发,迸出一阵惊呼,“蔼—我的木盆!还有水桶!”飞快地冲到井口向下探望,奈何井里黑漆漆的,我只看到我的木盆与打水的木桶正在水面上上上下下的飘浮的轮廓……
“林、牧、凡!”我转头,呲牙咧嘴地冲他吼,几乎有乱抓狂的冲动。他到底知不知道木盆和水桶一旦掉进井里,要想打捞上来是件多费神的事情?
见我气得顶上冒烟,林牧凡眨眨自己无辜的眼睛,退了一步,又退开了一步……
“那个……这个……不能怪我……”他抖抖索索地又能退开几步,突然眼珠一转,冲我傻乎乎的大笑,“哈哈哈……啊,天上月色多好啊!看来今天又有一个好天气!对了,你不是说你要自己来么?那柳姑娘你慢慢忙,我回房睡觉养精蓄锐去了!今天是上任第一天,衙门里肯定有很多事还等着我做呢!”摇头晃脑地说完,一转头,撒丫子就飞快地往房里溜。
“林牧凡,别跑!”见他做错了事想溜,我赶紧追了上去,哪知他这跑路的身手还不错,“嗞溜”一下就滑进了门里,然后飞快地转身把房门给关了个严实,害我差点收不住脚一头撞到门上。
“林牧凡,你给我出来!”我在他房门前大力地捶门。
“……呼呼……呼呼……”某人在房里装起了挺尸,还拉大了风箱扯呼噜。
我再捶,“出来!林牧凡,你给我滚出来!”
“呼呼……呼呼……”某人的风箱扯得更响了。
实在气不过,我使劲了全力往他门上飞起一腿,“你给我出来!碍…”却被那扇结实的门给碰了脚,疼得我捂着脚直在原地转圈圈,差点儿流下马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