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没再说下去,却暗自垂起泪来。
关羽见了,十分感动。他站起身,将英娘拥入怀中。
“今吕蒙病倒,暂无后顾之忧,且樊城已唾手可得。待我取了樊城,便安心静养,好么?”
关羽满含深情,语气温柔,前所未见。
英娘听了,却语意坚决。
“不!神医嘱你先静养百日,不养必有大患!你岂可不听神医之嘱?”
“我并非不知不养之患。只是今不取樊城,日后不知将多费多少力,多死多少人!将士难道无家小?无亲人?多死多少人,便有多少家小无依?多少亲人悲痛?你想过么?”
关羽说得语重心长。
英娘听了,犹豫了。
关羽见英娘犹豫,又开了口。
“妹妹,我答应你,我坐镇指挥,由平儿率军攻打;取了樊城,便安心静养,好么?”
英娘听了,仍犹豫着说。
“将军一定要先取樊城么?”
关羽听了,点了点头。
“此乃兄长之令。若取不得樊城,我如何面对兄长?再说,今东吴吕蒙病倒,后顾无忧,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英娘听了,仍担心关羽,不肯轻口。
“待将军伤愈,与伯父合兵,再取岂不更好?”
“今日便取,唾手可得。他日再取,将死伤无数。何者为好?”
英娘听了,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
“那,你只坐镇指挥,由平儿率军攻打;取了樊城,便安心静养,是吗?”
“是。”
关羽听了,郑重地点了点头。
英娘见了,虽仍现忧色,却不作声了。
关羽执意要先取樊城,便立即调度起了兵马。
“关平!”
“在!”
“令汝率本部人马,往驻偃城!”
“是!”
“廖化!”
“在!”
“令汝率本部人马,往驻四冢寨!”
“是!”
“你二路人马,接我之令,便与我三面夹击,合力攻打樊城!”
“是!”
吕蒙独自在帐中。他神色如常,心情平静。
这时,表侄进帐来报。
“表叔,吴侯遣少年陆逊,来营探病。”
吕蒙一听,立即说。
“快快请进!”
陆逊进了帐。
吕蒙迎着,神色如常。
陆逊见吕蒙并无病色,暗暗一笑道。
“在下奉吴侯之命,敬探子明贵恙。将军尚安好否?”
吕蒙见问,连忙顿首道。
“贱躯偶染小病,何劳探问?请伯言代谢吴侯!”
二人入座,表侄献茶毕,陆逊又开了口。
“子明,在下有一事不明,敢烦释疑?”
吕蒙不知陆逊欲问何事,连忙开了口。
“何事?”
陆逊面含微笑,此时紧盯着吕蒙,问道。
“吴侯以重任付公,公不乘时而动,何也?”
陆逊问罢,仍含笑注视着吕蒙。
吕蒙看了看陆逊,欲言又止;他又看了看陆逊,又欲言又止。如此良久,未发一语。
陆逊见了,笑了笑说。
“在下备有小方,可治将军之病,不知将军用否?”
吕蒙听了,立即挥手,示意左右退下。
左右见了,纷纷退下。
左右退去后,吕蒙起身一揖说。
“愿闻伯言良方。”
陆逊见了,含笑望着吕蒙说。
“将军请坐!子明病因,可是荆州有备,沿江有烽火台?”
吕蒙闻言,大惊道。
“正是!”
陆逊听了,淡淡一笑道。
“将军诈病,可是意在惑关羽?”
吕蒙闻言更惊,连忙说。
“正是!”
吕蒙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竟能洞穿自己肺腑!连忙问。
“知我此计者,朝中可有他人?”
陆逊听了,仍笑着,摇了摇头。
吕蒙见了,心下稍安,才说道。
“伯言既知我意,可有良策赐我?”
陆逊听了,笑着开了口。
“在下有一计,可令沿江守卫,不能举火;荆州之兵,束手归降。子明可愿予闻?”
吕蒙听了大喜,起身便拜。
“伯言之言,如见我肺腑,乞闻赐教,以取荆洲!”
“将军大礼,伯言如何敢受?”
陆逊见了,赶紧上前,扶起吕蒙。
二人重新坐了,陆逊才开了口。
“关羽倚恃神威,自料无敌,向轻东吴。此举昔为我深恨,今可为我反用。”
吕蒙一听,高兴起来,欣喜地说。
“我今假托有病,不能视事,便是用关羽之傲,使其无备也。”
陆逊听了,摇了摇头说。
“将军仅托病,尚不足惑关羽。”
这正是吕蒙担心之事。听陆逊如此一说,急忙问道。
“那,我将如何?”
“东吴之将,关羽唯虑将军一人。若将军托病辞归,更以他人守陆口,再以厚礼贺其大胜,卑辞赞其神勇,以骄关羽之心,便不再以我为备也。”
吕蒙听陆逊如此说,高兴得一冲而起,兴奋地说。
“若此,樊城久攻不下,关羽必调荆州之兵,以向樊城。当此荆州无备之时,我以一旅之师,别出奇计以袭之,荆州自在掌握矣!”
陆逊听了,仅淡笑着,点了点头,其老成,令人意外。
吕蒙见了,却兴奋不已,高兴地说。
“伯言之计,果然良策也!”
关羽一再寻战,曹仁始终闭门死守,令关羽无计可施。此时,他正在帐中沉思着。
王甫、马良、周仓等,都注视着关羽。见关羽久不言语,王甫开了口。
“君侯,曹仁一直闭门死守,徐晃已领五万兵马,驻扎阳陵坡;孙权也久有取荆州之心;我与曹仁久持不下,恐于我不利呀!”
关羽听了,看了众人一眼,没说话。
众人此时也面带忧色,尽都看着关羽。
吕蒙用陆逊之计,托病请归。这一日,他被抬到江边,头上敷着湿巾,被人抬上了船。
江岸上,众将士依依不舍地大声喊着。
“吕将军,您要好生将息呀!”
此时,关羽神色沉重,独自在帐中思索。
一小校匆匆入报。
“将军,吕蒙病危,已抬上船送回柴桑。”
关羽听了,心中暗想。
“吕蒙病归,我后之忧尽去,即或曹仁与我相持,亦无忧矣。”
关羽想着,神色顿时轻松了。
回到柴桑,吕蒙神清气爽,满脸兴奋进了后堂。
孙权正坐在堂中等他。
“吕蒙参见吴侯!”
“免了。子明之计,伯言已尽述,孤甚嘉许之。孤今召卿,乃因陆口之任。昔周公瑾荐鲁子敬,后子敬又荐卿。今卿亦须为孤荐一才望兼隆者,代卿据守陆口。”
吕蒙听了,急忙开口道。
“吴侯,臣此番离任,乃惑关羽。若用望重之人,关羽必然提备。”
孙权听了,想了想。
“嗯,有理。那当用何人为宜?”
听了孙权之言,吕蒙心中想着。
“陆逊深知自己之意,又不为关羽所知,若用陆逊守陆口,当更能惑关羽。”
吕蒙想到此,立即开口说。
“吴侯,陆逊虽年少,然思虑深长,且未有远名,故非关羽所忌。若以他代臣之任,必能惑关羽而取荆州也。”
孙权闻言,大喜道。
“好!孤且依卿之言!来人!与孤召陆伯言。”
陆逊深夜闻召,满脸困惑,随内侍匆匆进了后堂。
见孙权已候在堂中,陆逊急忙见礼。
“臣陆逊,参见吴侯!吴侯夤夜相召,不知何事?”
“伯言,孤今拜汝为偏将军、右都督,往守陆口。”
陆逊一听,连连摆手道。
“吴侯,陆口重地,向由东吴大将镇守。陆逊年幼无学,怎堪当此重任?”
孙权听了,笑道。
“子明保卿,必无差错。卿勿推辞!”
陆逊听说是吕蒙之意,才答了。
“好,臣知子明之意。定不负吴侯重托!”
孙权见陆逊如此说,欣喜道。
“好。卿且领印绶。”
陆逊立即拜受印绶,起身后又慷慨而言。
“臣今夜便起程,赶赴陆口。请转告子明,候我佳音!”
陆逊言毕,兴奋而去。
帐中,关羽正与众人计议攻樊城之事。
一小校匆匆进帐来报。
“将军,继吕蒙守陆口之人,今已到任。”
何人继任吕蒙,是关羽颇为关切的。他听了立即问。
“何人?”
“陆逊。”
关羽不知陆逊,连忙问。
“陆逊?何许人也?”
帐中众人听了,皆摇头。关羽见了,心中暗想道。
“陆口重地,东吴如何用无名之辈?不过,如此倒于我有利。”
关羽想着,心中暗喜。
陆逊到了陆口,升帐而坐。他年少,且身形不高,坐下仅比案子高不了多少。
帐中众将见了,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陆逊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才开口问道。
“贺关羽之礼,可已备就?”
“名马、苏绣、绍酒,皆已备好。”
一从官答道。
众将听了,窃窃私语起来。
一偏将听了,则直言相责。
“将军一来,便向关羽送礼,是想借关羽之刀,保陆口不失么?”
陆逊知偏将相讥,却不予计较,反而笑了笑说。
“我如此,自有我之打算,汝等日后方知。”
陆逊虽如此说,众将并不以为然。
“那,这份厚礼,如何送去呀?”
陆逊听了,还是笑着说。
“我亲自送去。”
众将听了,反而吃惊了,忙说。
“将军,这可不同儿戏呀!”
陆逊听了,仍然笑着说。
“我知道。我去送礼贺胜,关羽能将我如何?”
众将一听,有些急了,忙道。
“若关羽扣住将军,来取陆口,如之奈何?”
陆逊含笑举起手,示意众人不要再说。
“我为之事,汝等日后方知,修再多议。”
陆逊连说“日后方知”,偏将听了,立即以此相讥。
“‘日后方知将军’,你乃统帅,其意可否明言?否则,我等如何行事?”
陆逊听了,仍笑着回道。
“我之意,汝等日后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