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大家望着几乎变成废墟的大船,到处是破碎开裂的木茬子,到处是跌落的碎木板,倒是像遭遇了一场爆炸般惨烈。
叹口气,石珀在黄辰辰的搀扶下,从船尾登上了船,众人尾随着,四下张望着。甲板上歪歪斜斜裂着几道巨大的口子,像吞噬黑暗的血盆大口般,那些露出的新鲜木茬子,仿佛一口尖利的獠牙。
“啊!”黄辰辰惊叫一声,指着船下静静的花海。
那些花草的一部分倒伏着,组成一个个巨大的同心圆。从船上望去,这样由花草组成的同心圆密密麻麻,竟然布满了整个草野。望着这诡异的现象,石珀一阵心悸,“这是怎么回事?”
“麦田怪圈!”韩进扶着半截船舷,跑来跑去,“那边也是,全都是!是麦田怪圈!”
“石珀!”教授皱着眉头,望着半截桅杆,“不是折断的,倒像是扭断的。”
半截桅杆依旧斜竖在船的中部,桅杆上全是扭曲的裂纹,“都成麻花了,”石珀看着桅杆,“这断开的地方,扭曲的更严重,是被扭断的。”
“扭断吗?”韩进拾起一块破碎的帆布,那是帐篷上撕碎下来的,“是这样?”他双手拧动帆布,像拧干一件衣服。
“嗯。”石珀点点头,低头抚摸着驾驶舱倒在地上的铁板,“全都像是被拧了一下。”他抬起头,望着天空,似乎那里有一支巨手,在慢慢转动着手腕。
“当啷”一声,张竹生将一根支撑帐篷的铁矛扔在大家面前,那铁矛已经被扭了几道,弯曲变形,“我以为是根螺纹钢筋呢,”张竹生苦笑着,“真的成根麻花了。”
“太古怪了。”石珀摇摇头,“下去吧,咱们的东西都塌下去了。”
黄辰辰还在看草野上一个连着一个无边无际的圆圈,“眼都看晕了,”她拉着石珀,“看多了觉得很恐怖这么多”
石珀摸摸黄辰辰的头,一起朝船下走去。
来到船头,这里才真正像是被一支巨手狠狠拧了一下,船侧的木板都扭曲着,船底朝上,整个把船头扣在了底下。
杨攀月和张竹生钻到底下,寻找着被埋的东西,“小心一点。”石珀说,但很快觉得自己说的多余,木头的韧劲很大,几根大的龙骨和木板都没有断开,只是严重扭曲,倒不会掉下来砸人。
东西一件件被捡了出来,韩进和教授一件件收拢着,不一会就堆了一小堆。
“就这些了,”张竹生钻了出来,“损失了一些罐头和水,别的没少什么。”又伸手递给黄辰辰随身听,“试试坏了没有。”
黄辰辰开心地接过来,按下键,磁带却没有转动起来。
“也许是没电了,”石珀安慰她,黄辰辰却朝着石珀笑了一下,“坏了就坏了吧。”
杨攀月找到了石珀的挎包,石珀拍着上面的土,从里面取出弹夹,一边换,一边对大家说:“地震,早该想到是地震了。”
“嗯,”教授掸掸裤腿上的土,“咱们都太大意了,也许是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所以都麻木了。”
“地震云,第一个信号,大家都看到了,却没有想到,”教授兀自笑起来,“然后是蚯蚓爬出地面,这么明显的信号,咱们以为它们是因为大蚯蚓出事才爬出来的。”
“地光,韩进以为是汽车灯,”杨攀月也笑着,“还有地声现象。”
“还有脉冲电弧,最后的警告,”石珀长叹一声,“倒是一次典型的地震,也许因为这里地广人稀,也没有什么建筑遮挡,所以基本上所有的地震信号全看到了,可咱们还惘然无知。”
“可是地震怎么弄这么多圈圈出来?”韩进咬着一根草,“不仅草原上,连桅杆和船头都变成麻花了。”
众人的眼神都望向教授,教授却一摊手:“我真不知道,我不是地震专家。”
“我倒是能解释一下,”杨攀月理了一下头发,“以前做编辑的时候,给一个科普文章改稿子,里面倒是说了这点。”
“一般人都知道地震波有两种,纵波先到地面,那时候,”杨攀月突然望着石珀笑了,“大家是上下颤动的。接下来是横波到达,这时候破坏力已经增强。纵波是上下震动,建筑物都松动了,横波是左右晃动的,松动的建筑物就会垮塌。石珀当时在甲板上左右晃动,是横波造成的。”
杨攀月停了一阵,又说:“但写稿子的地震专家曾经经历过唐山大地震,发现当地很多地方的建筑都是像被扭了一圈才塌的后来的一次地震,从当时的屋内摄像画面看出,桌子上的一本书在震动中原地转圈,所以,他认定地震还有第三种波的形式,这种波才是最恐怖的扭波。”
杨攀月看着石珀笑着:“当时咱们大家看见的石珀表演,其实是扭波到达地面造成的,原地打转。即便他跳起来,更因为失去了摩擦力,会在空中转圈。”
“我明白了,”教授一拍手,“就好像鼓上的纸人一样,北京也有种鬃人,放在铜盘里,然后敲击铜盘,盘子里的鬃人会转着圈舞动。”教授呵呵笑了一声,“刚才我还在想,石珀当时太不可思议了。”
“这些草也一样,”杨攀月点点头,“无非是扭波的最后表现形式,跟麦田怪圈无关,我可没听说出现麦田怪圈的地方常常地震。”
韩进略有所悟地点点头。
“这地震有几级呢?”黄辰辰托着脑袋问。“不知道,我感觉”教授沉吟了一下,“应该在七级以上。”
“应该更大,”杨攀月说,“咱们周围没有太多建筑物,所以感受不深,如果这地震发生在城市,死亡不是按万计的。”
“好在大家都没事,”张竹生站起来,“再四下看一下吧。”
“朝着海岸直接切过去?”杨攀月问石珀。石珀点点头,“现在只能这样,我们又失去目标了,我需要给大家一个方向。”
杨攀月微笑着看着石珀,伸手摸了一下他脸上的擦伤:“你只有在迷茫的时候,才显出你的脆弱和无助。不过,我喜欢你这样子,”她轻笑着,“这样才显得你是个真实的人。”
石珀摇摇头:“我本来就不是神。咱们要确定好方向,以最短的距离抵达海岸,”他望着远处,“好久没有见到海了”
“行,就这样吧。”杨攀月站了起来,望着要去的方向,“需要至少五天,不知道还有什么在路上等着咱们。”
张竹生突然在船上大声喊着他们,挥着手,石珀站了起来:“他们可能发现了什么,去看看!”
等杨攀月和石珀上了船,韩进远远就跑了过来:“那边的雾气都散了!有个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石珀神情一变,跟着韩进跑到半截桅杆边,石珀三两下爬了上去。桅杆上满是裂痕,被踩得吱呀作响,随时要断裂的样子。顾不上担心脚下,石珀慢慢站了起来,朝着北方望去。
来的方向,那片无边无尽覆盖在地平线上的雾气已经散去,显现出一片枯黄的草野,明显跟周围的花海明媚色彩不同,应该是长期无法照射阳光造成的。
在草叶的西边,有一个圆形的建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像个蜗牛”石珀盯着那个方向,“有十几里,会是什么东西?”
石珀慢慢朝下走了几步,从桅杆上跳了下来。众人围了上来,“是什么东西?”教授问。
“像个建筑,”石珀看着西北方,站在甲板上却看不到那里,“不算很远。杨攀月!”他叫着杨攀月的名字,杨攀月微微斜着身子,抱着双臂看着他。
“咱们的计划要改变了,”石珀用手指着西北方,“今天天黑以前,我们要到达那里。我提醒大家,可能会有危险,无论出现什么事情,都不要离队。我还要强调一句,”他扭头看着大家,“任何人不得单独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