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轩听罢,冷冷不发一语,转身,大步走出堂外。
“庭轩,你这是干什么?你要去哪儿?”福伯不顾年岁老迈,边追边喊,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少爷该不会要去孟瑶娘家找婷岫兴师问罪吧?事情好不容易才在鸾青的极力隐忍中平息下来,他这时候还去添什么乱子啊?
要说起来,可不是他老人家故意唠叨,婷岫两口子不懂事,乱了一大家子人,但这个犹如脱胎换骨的季鸾青,不光乱了人,还乱了少爷的心啊!
忽地,庭轩自前面抛来一句,一下子让老管家放了心,也止住了追随的脚步——
“我去找鸾青。”
才出院门不远,便看见互扶持着回来的砚梅与婷恩。
“二哥。”婷恩抬头叫了声。
“没有鸾青的下落?”他黯然望着那两道疲惫的身影,低声问。
砚梅沮丧的点点头。
婷恩不以为意的大声道:“是她自己走的,也怨不得咱们啊!再说,我们也这么费心的找过她了,整个村子都跑遍了,三嫂之前还为她挨了一巴掌,还想怎样?我们辛苦了大半天,说不定人家这会儿正一个人快活呢!”
庭轩不动声色,眸中有刻意忍耐的神色。
砚梅心细全都看在眼里,暗中扯了扯婷恩的衣袖。哪知婷恩大喇喇的根本不明就里,纳闷道:“三嫂,你拽我做什么?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了……”
“婷恩!”庭轩猛然打断,沉下一张俊脸,面色愈发难看起来。
“二哥……”婷恩骇了一跳,怔怔的、喃喃的,“你……”
“婷恩,我们快回去吧。”砚梅悄悄瞅了庭轩一眼,拉起婷恩,匆忙道。
“可是二哥他……”婷恩扁扁嘴,好生委屈。二哥从没这么大声的对她说过话,这……都是那个季鸾青不好!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福伯还等着我们呢,别让他老人家担心。”砚梅打着圆场,温言劝慰,拉起不情不愿的婷恩,往家里走。
庭轩深吸了口气,一回头,看着砚梅那纤弱的背影,还有那瘦得可怜的肩头,心底不免溢出一丝深沉的愧疚感,他不禁轻喊道:“砚梅——”
砚梅回眸,左颊上的红肿掌印依然清晰在目。
庭轩关切道:“我房里有伤药,一会儿叫婷恩拿给你。”
砚梅下意思抚上颊畔,眼眉放低,柔声且不失恭谨道:“二哥不必费心,砚梅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好歇一歇吧,辛苦了一天。”
“嗯。”她微微一笑,比那晶莹剔透的漫天飞雪更为璀璨纯净,犹有落尽琼花天不惜的愁惋风姿。
天已经完全黑了,溶溶月色洇在无边的天幕之中,说不出的孤苦自伤。
庭轩慢慢踱回院中,隔着低矮的篱笆墙,奢望能穿透那浓稠的化不开的漆暗夜色,再看一眼那曾经怨恨,如今又割舍不下的玲珑女子……
站了许久许久,远方的黑暗仍是一片绝望色泽。只有如流水一般月华,静静地泻在这寂静如斯的小村落中。
他仰天一叹,呵出薄薄的雾气。
鸾青,你这一走,是否再也不肯回来这个家了?
如果注定要走,当初又为什么要回来?
在扰乱他无波无痕,如沉水般的心臆之后,又静静的忍辱而去。这一日的相处,唯有当做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