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妈妈点点头,便领着她们进屋,刚到门口,张氏迎面走过来。嘴角挂着笑,左右端详着童若秋好一会儿,见她穿着织锦菱花缎,头上戴着簇新的金饰,胸前挂着一个黄橙橙发亮的百兽络樱,左手腕一对成色极佳的翠玉镯子,右手腕上一只鎏金百子镯子,皆不是女儿的陪嫁,那定是赵夫人特意准备的。
再瞧瞧通身的气派,已经没有了童家女孩儿的模样,真正富贵人家走出来的贵人。微微垂了眉眼,施了脂粉的脸颊光亮白皙,双颊一对红晕,娇艳欲滴,赏心悦目,越看越错不开眼。
直到童若秋受不了这样的打量,嗔怪地道:“娘,别看了。”
张氏才回神,廖妈妈喜道:“快过去叫老太太也瞧瞧。”
张氏忙拉着童若秋的手,走到老太太跟前。在张氏打量童若秋的时候,童若绾坐的位置恰好也能看的一清二楚,现如今望着她的背影,才将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松开,从掌心传来的刺痛,提醒着她,她是多么的不甘心。
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失魂落魄忧郁的童若秋,可却看到了一个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童若秋。她实在不甘心,想起郑夫人献媚张氏的那张嘴脸,她恨不能立刻去找孙博文质问。
那些花前月下的承诺,那些海誓山盟到底都算什么?她不惜与张氏为敌,得罪老太太,自毁前程付出的一切到底算什么?
耳边传来老太太殷勤的叮嘱,童若绾慢慢伸出手,摊开只见掌心上血迹斑斑,已经血肉模糊。
“怎么不见四妹?”童若秋扫了屋里一眼,问道。
周氏笑道:“她身子弱,这两天又热,身上发软便没过来。”
童若秋蹙眉,“我还有东西给她呢,她却来不了。”
张氏心里欢喜,笑道:“你要回来住两日,还怕见不到她?先坐下吃口茶,陪老太太和你大伯母说说话吧。”
“娘不说还不觉得,说起来还真渴了。”
丫头忙把茶水送来,老太太叫廖妈妈搬了椅子,让童若秋就坐在她身边。
刚忙过去,门外有丫头来禀报,说郑夫人来了。
童若绾不觉一怔,张氏不留痕迹地看了她一眼,朝门外的人道:“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郑夫人的声音已经传来了,“二姑奶奶今儿回门,我脸皮子上厚也来凑个热闹,沾沾喜气。老太太、夫人不会怪我不亲自来吧?”
张氏已经迎上去,“哪里哪里,你能来我才高兴呢,快请进来坐。”
郑夫人一进来,就大惊小呼地称赞了童若秋一回,大伙才见礼。郑夫人见周氏在坐,主动上去搭话,“还没谢谢你,今儿一来是沾沾喜气,二来是专门谢你的。”
周氏笑容淡淡的,“郑夫人说笑了,无功不受禄,有什么好客气的?”
“还说呢,亏得你说了好话,否则……”童家这门亲她也不易说下来,单瞧童家二姑娘的嫁妆,那才是丰盛呢。童若绾虽是庶出,可也比没有的强。再说,童家和孙家结了亲,她郑家现在与孙家也是沾亲带故的。
童若秋和童若绾又是姊妹,自己的儿子也得跟着叫孙少爷一声二姐夫。
周氏往旁边挪了挪,见郑夫人还要与自己说话,便提前对小玉道:“你去瞧瞧有没有忙的地儿?”
小玉领命下去,老太太又和周氏说起来,郑夫人一时被凉到一边,抬头望去,张氏忙着,童若秋听着老太太和周氏说话,面上虽没什么,心里却有些不悦。自己好歹是客,却是这般招待的。
周氏虽有所擦觉,却也乐得老太太故意如此。童若瑶一事,她彻底看清了郑夫人的嘴脸,开始她趋炎附势倒不觉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打算,可她却不顾旧时情面算计起来。
还有童若绾,那样一个瞧着稳重识大体的孩子,心却歪了。早知回来住要生出这些事,还不如在外面苦些。
总归放不下心,叫陈妈妈回去瞧瞧童若瑶,虽懂事稳重,也怕她受不了。陈妈妈点点头,老太太听见,便道:“去厨房瞧瞧,昨儿叫她们做了几样爽口的点心,也一并给四丫头带回去。实在不行,就去请大夫来瞧瞧。”
周氏站起来谢了一回,老太太叹道:“那孩子从小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头,难得的是,这几个孙女儿里头,就她最是懂事。”
老太太突然表现出来的疼爱,让周氏也觉得诧异,童若秋不高兴地道:“难道除了四妹,我们都不懂事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叫人省心,也只有她最招人疼。”说着竟又叫她跟前的大丫头过去照应。接着道,“等给她寻了一门好亲,我这里自然还有东西给她。”
“老太太就是偏心,我们就没有。”
“你们从小吃好穿好,还不知足,我给的自然是弥补以前她没有的。再说她是妹妹,理应让着。”说完瞪了童若秋一眼,张氏瞧见忙打眼色叫童若秋别说话。
吩咐完了,陈妈妈和丫头就下去忙,张氏虽不明白老太太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听了那些话心里多少有些不快。周氏低头琢磨着,郑夫人若有所思,一时冷场竟无人说话。幸而,童二老爷领着孙博文、童若晨过来,屋里才又热闹起来。
孙博文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虚扶一把,张氏忙叫丫头端茶递水,老太太让孙博文挨着童若秋坐。至始至终,孙博文都没有扭头看童若绾一眼,童若绾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去看孙博文。屋子里气氛虽热闹,却好像每个人都在讽刺她,隔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推说身上不适要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