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芙很仔细地听着阿秋的汇报,不经意地咬了咬指甲,看不出那冉溥幼年如此的艰难,现在她才知道朝廷已经失了北地的控制权,既然这个冉溥在北地扎稳根基,那他为何要来洛阳城?不怕有心人在洛阳城杀了他?她急忙坐正身子,“阿秋,有没有打听到冉溥为何要来洛阳城?”
阿秋皱眉道:“听说好像是朝廷下了招安令,封他为抚远大将军,专管北地事务,这样他也算名正言顺了,对了,荆副将说他来洛阳是要向朝廷表忠心的。”说到这里,她就想起荆楚谈起冉溥的时候,双眼里闪着崇敬之情,那滔滔的爱戴之词现在想来还想笑,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表忠心?她谢芙虽然不懂朝政,但也知道冉溥的到来绝非是这么一个可笑的原因,既然他已经坐拥了北地的控制权,那又何必多此一举,想到这里,她才意识到皇帝舅舅的位子真的有如鸡卵般脆弱,柳眉不经意间紧皱起来,正深思间听到侍女的笑声,她有些不悦地道:“你笑什么?”
阿秋看到郡主不甚高兴的面容,忙道:“奴婢没笑什么,只是想到荆楚谈起冉溥时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请郡主见谅。”
“哦?”谢芙不甚在意地问:“那他是什么表情?”
阿秋斜睨了一眼郡主的表情,看到她没有动怒,这才又放心地道:“郡主不知道,他说得手舞足蹈,依奴婢看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对了,他还为了向冉溥动手之事懊悔不已,直说若不是家中尚有老母需照顾,他也一准投奔冉将军杀胡人去。”她说得两眼笑眯眯,可看到郡主的表情是越发的严肃,脸上的笑容赶紧一收,低头跪好,郡主现在越来越难以让人猜测其心思。
谢芙没有心思理会这侍女,冉氏一门其实算来也是士族出身,但是冉溥幼年的经历使他不会太见容于当世的士族,没有多少人会如王恺一般的,但是他却深受下层寒族之人的崇敬,将来,这冉溥会发展到哪一个地步呢?对皇帝舅舅来说又会不会是一个威胁呢?
阿秋看到郡主脸上的表情阴睛不定,不敢出声打扰,看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忙起身去点亮了枝架上的油灯,看到侍女捧来饭食,她这才敢朝谢芙禀报,“郡主,饭食已备好,要用了吗?”
谢芙这才点头,示意她端进来,正准备用膳之际,周妪却匆匆而来,她忙挥手示意阿秋带着下人出去,并且在门外守着,立即看向周妪道:“她可有存什么心思吗?”
周妪瞄了瞄左右,附耳于谢芙说了几句话,这些话听得谢芙眼中都要冒出火来,这谢菱居然打了这个主意,不过她仍是凌利地看了周妪一眼,“此事当真?”
周妪被她凌利的眼神一瞪,急忙跪下道:“老奴不敢欺瞒郡主。”
谢芙眯了眯眼思忖起来,手轻轻地拍抚着扶手处,片刻后,才半躺着身子托着下巴在靠垫处,另一只手玩弄着身上的玉佩,道:“周妪无需紧张,本郡主也不是不信你的话,真与伪一验即知,好了,你先下去吧。”
郡主身上压迫人的气势越来越强,周妪不敢多说什么,急忙应声倒退了出去,都入秋的天气了,她还是冒了一身冷汗,等退到门外的回廊,她才敢揩一把冷汗。
待周妪出去了,谢芙朝进来的阿秋招了招手,阿秋急忙靠近她,谢芙吩咐道:“阿秋,有几样事,你去准备一下,记得不要假手于人。”
阿秋看到郡主的神色颇为凝重,留心听她的吩咐,一一记在心上,然后才道:“诺。”
“阿姐。”谢菱带着侍女从门外笑着缓缓而来。
谢芙暗中示意阿秋出去,然后才起身上前拉着谢菱的手,“阿菱来得正是时候,我正觉得一个人用膳颇为寂寞,正想遣阿秋去请你过来呢。”
谢菱笑道:“我想着阿姐这儿准有好吃的,所以就不请自来了。”她看了看长案上摆有胃脯(羊肚腩)、鱼乍、笋鸭羹、猪蹄酸羹、一叠韭菜、一小叠腌胡瓜(黄瓜)、一小叠胡饼、汤饼一份、一小碗胡饭及麦饭、外加几个蒸饼,眼里的嫉妒之色一闪而逝。
谢芙引谢菱入座,然后命侍女添碗筷及加些吃食进来,随意道:“这算什么,只是出门在外一切都要从简而已,很多食材都备不齐。”
这还叫备不齐?谢菱心里恨恨地想,她谢芙虽然人出门了,可一路上却是早早就备好食材供她取用,没人敢在这上面苛待她,即使明知道娘对她不怀好意,但自小她的心里除了妒恨谢芙,对母亲也有一丝丝的不满。
“阿菱,刚才不是还喊饿,怎不举箸?”谢芙看到谢菱有些发愣,笑着催促道。
谢菱这才笑眯眯地执起长案上的玉箸,“我呀正看着哪样好吃呢?”然后挟了块胃脯放进嘴里轻嚼着。“味道适中,还是蒋厨子的手艺好啊。”可恨的是谢芙出门连府里最好的厨子也要带出去。
“我倒觉得一般般,只是因为他是舅舅赏赐的,所以还是由他来弄一日三餐。”谢芙兴趣缺缺地道。
一顿晚膳倒是在状似和乐融融的气氛下结束了,正当谢芙命人撤下残羹剩饭之时,谢菱就笑着接过侍女手中的乌木盒子,“我也不能白吃阿姐一餐饭,这可是我的谢礼,阿姐一定要收下。”
这一幕异常的熟悉,谢芙双眼定定地看了谢菱脸上的笑容,现在才发现这妹妹算计人的时候笑容比往日更诌媚,低头瞄了一眼那乌木盒子,不动声色地道:“阿菱还须与阿姐客气什么?”看到谢菱微皱了皱眉,她又笑着接过乌木盒子,“不过阿姐也不好拂了阿菱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