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直接导致了他们失去了向我爹进言的最后机会。
三日后,册封九州公主的圣旨传遍天下。地方大员照旧例上表,客套地表示了恭贺。各地藩王也遣使来京祝贺。
这些自有我爹出面应付,与我无关。我只是没有想到,公主府的修建会耗费那么长的时间。
整整一年,我在龙章宫都快长蘑菇了。我爹仍是那副风流书生的废柴样,亲手叫我念书写字,我为了少听些啰嗦,只得故技重施,跟练轮回刀似的,死记硬背。
不过我认字之后,对帝王策之类的书越发没有兴趣,反而对我爹藏在龙床底下各种香艳话本兴致盎然。我爹头回发现我看这玩意儿的时候,惊得脸都绿了。
不念书的时候,就跟小太监们一起在空旷的宫殿里玩。雪镜尘教我的那些玩意儿,都用来作弊了。有一回让我爹瞧见了,我爹劈头盖脸将我骂一顿,说我眼界浅。
我不服气,哼哼哧哧地瞪他。
我爹淡然道:“太监是阉人,能翻出什么天去?你要玩,也得玩出水准啊。”
我皱眉:“什么才叫水准?”
我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戒严龙章宫的禁军,还有近卫营的侍卫,都是死人么?”
还是我爹通透,我一听顿时茅塞顿开。不过对上禁军跟侍卫,作弊就比较困难。
我爹道貌岸然地提议道:“这样吧,朕就设个局,你跟他们玩,若是赢了呢,人就归你,若是输了呢,朕就给你一百两。如何?”
我的想法很简单,反正输赢都不亏,就爽快地答应了:“好!”
我爹得意地笑了笑,吩咐陆雪衣与近卫营大统领关渡飞挑几个出类拔萃出来,陪我玩耍。陆雪衣与关渡飞领了命,很快就办妥了。
蓝衣的禁军,黑衣的侍卫,齐刷刷在我眼前一跪,我就被阳光晃花了眼……出类拔萃,果然都是出类拔萃的美人啊。
陆雪衣这些日子见惯了我与我爹的胡闹,这会儿笑眯眯冲我拱了拱手:“公主,请选。”
我的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最后目光落在陆雪衣身上,吞了口口水:“陆雪衣,我可不可以选你?”
陆雪衣眸光清冷,转向我爹,我爹冲他点了点头。陆雪衣便笑了:“微臣荣幸。”
关渡飞瞥了陆雪衣一眼,笑道:“看来没臣什么事了。”
我爹慢吞吞开口道:“怎么没你的事儿?朕记得近卫营的库房有一把刀,叫做竞锋的?”
关渡飞道:“皇上好记性。”
“取来给琉璃。”
关渡飞领命而去,片刻之后回转。竞锋刀,大雍皇室三锋之一,是当年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开疆拓土之刀。
我屈指扣了扣刀身,听到一声激越的清鸣,抬了眼,笑眯眯看向红衣的禁军统领:“陆雪衣,请。”
陆雪衣神情平静地看我,一贯清冷地看不出情绪的双眸却瞬间雪亮,轻抿的唇角缓缓拉出一弯淡薄的弧度,七分傲三分讽。
十分风华。
我垂下眼帘,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心中暗暗感叹造物的神奇。这样一个人,姿容秀雅风致绝伦,在极年少的时候便在高手辈出的帝京创出名堂跻身高位,分明有着狂妄嚣张的资本,却还能谦冲自牧温和待人,让人见了便忍不住想要亲近。
怎能不欣赏?身处雍京三千红尘还能清醒自处,伴君多时却还存着铮铮傲骨。
然而,看着这样的他,心中的小恶魔却瞬间觉醒……比起欣赏,奔突在血脉之中的疯狂,却更想要摧毁啊。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打败一个强者,击溃他心中坚韧的壁垒更让人觉得畅快了。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祭出轮回刀的起手式。
这一年的秋已尽,冬天也如约而至,肃凉的空气叫嚣着不安。
陆雪衣掌管禁军,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危,对于任何挑衅都小心应对。因此,即便他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游戏,我拿着刀也不会对我爹,对皇城有什么的威胁,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认真以对。
他拔出悬在腰间的佩刀,对着我略微躬身:“公主殿下,请!”
刀芒轻闪,如水清流。是河东道的特产,并刀。
任何时候都严阵以待的男人啊,真是招人。我敛了笑意,嗜血的杀意自心底染上双眸……我的性子虽然大半随了我爹,但我的身体里到底还流着狼女叶展眉的血。
所以,来战吧,陆雪衣!
振袖翻腕,刀光如雪,至简轮回。一念佛陀,二念魔障,三千生灭,无生相,五蕴盛,六道轮回,七情尽没,八部天,归真。
陆雪衣容色一整,唇角那抹轻讽早收了干净,并刀如水迢幽,衬他风神娟秀如好女的脸,让人激战之中也不由心神动荡。
我在龙章宫这一年,极少练刀。一来,我爹是个书生,不太喜欢动刀动枪这回事儿。二来,我自个儿生性惫懒,没事绝不自讨苦吃。再者,便是练得好了,也没人夸上半句,更别提给银子了。因此,这轮回刀于我,其实已经十分生疏了。
好在我也明了体内那股澎湃的内力是别人填鸭般硬塞的,我自个儿没下过半分苦功,若是荒废了,那就真正得不偿失了。所以每晚就寝前,我都会将内力运转两个周天,坚持了几个月之后,竟然能运用自如了。
但是,真正到了临阵之时,才会发觉下过苦功跟捡现成便宜这两者之间的差别。
我曾偷偷看过陆雪衣与关渡飞的对阵,即便事先说好是友好交流寻常切磋,陆雪衣也从不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