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利克斯和胡萝卜须都在圣玛克学校上学,这是勒皮克先生的决定。学校里的学生们都是在国立中学上课。每天,这里的学生都会进行四次散步。散步的路程并不远,在春秋季节是很舒服的事情。即便有时遇到下雨,孩子们也不会觉得难过,在他们看来,那无非是比较凉爽而已,湿不湿衣服他们并不在意。说实在,这种一年四季都坚持的散步对他们的健康很有益处。
今天早上他们刚从国立中学听课回来,像一群羊似的懒懒散散地走着。胡萝卜须低着头,跟随着人群。忽然,旁边有人说:
“胡萝卜须,快看,你父亲在那边!”
果然,勒皮克先生就站在不远处。他从来不给孩子们写信,喜欢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孩子们的面前。孩子们常常突然就发现自己的父亲出现在对面的街道上,嘴里衔着烟,双手在背后交叉着。
胡萝卜须和费利克斯从队伍中跑了出来,奔向自己的父亲。
“原来真的是你,”胡萝卜须说,“我还以为他们在开玩笑呢,果然是你来了。”
“你看到我之后才想起我的吧。”勒皮克先生说。
胡萝卜须很想说几句好听的话,和父亲亲热一下,但是他想了半天却一句都没想出来。他于是使劲儿地踮起脚,想要亲吻自己的父亲,他碰到了他嘴唇边的胡须。然而勒皮克先生似乎在有意地躲着他,故意地向上抬了一下头。勒皮克先生又弯下了身子,胡萝卜须想吻一下他的面颊,却只碰到了他的鼻子,因为勒皮克先生又躲开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这样对他。
“难道说爸爸不再喜欢我了?”
他刚刚明明亲吻了大哥费利克斯啊,他也尽情地让他亲吻,一点都不退缩。可是他为什么要避开我呢?想让我产生嫉妒吗?我平时一直在留心这件事情。假如我离开父母亲一段时间,我便会非常想回到他们的身边。我想像小狗一样跳起来搂住他们的脖子,让大家享受彼此的爱抚。可是他的这种做法,真让我感到心寒。
胡萝卜须在一个人胡思乱想,勒皮克先生问他问题,他都没有在意听,回答得稀里糊涂。勒皮克先生问他,他的希腊文是否有些进步。
胡萝卜须:“这个得看具体情况。相比法文译成希腊文,我的希腊文译成法文要好一些,因为不会的时候我还可以猜一下。”
勒皮克先生:“那么德语呢。”
胡萝卜须:“德语的发音很难,爸爸。”
勒皮克先生:“混账!如果我们和德国发生了战斗呢?你连他们的话都听不懂,怎么和他们打仗?”
胡萝卜须:“啊!我立刻就好好学习,你不要老是拿打仗吓唬我。如果战争要爆发,那至少是我毕业之后的事情吧。”
勒皮克先生:“你的作文成绩怎么样?我可不希望你这一次还是最后一名。”
胡萝卜须:“可是,爸爸,总得有个人排在最后一名啊。”
勒皮克先生:“混账!可惜今天不是星期天,要不然我会带你们出去吃饭。你们还得上课,我可不能影响你们的功课。”
胡萝卜须:“我的功课并不是很紧;你呢,费利克斯?”
费利克斯:“这么巧啊,今天早上老师忘记布置作业了。”
勒皮克先生:“你们应该更加认真地做功课。”
费利克斯:“啊!我很早就完成了。爸爸,我们学的还是昨天的内容。”
勒皮克先生:“不管怎么说,你们都应当回到学校中去。我们会有很多机会一起出去吃饭的,我会在这里待到礼拜天。”
费利克斯不满地撅着嘴,胡萝卜须却装作沉默不语的样子。不过这都没有用,时光正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他们得分别了。
胡萝卜须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离别的到来。
“也许,”他的心中想到,“我以后得取得更好的成绩才行;现在我要是吻父亲,他会不会不高兴呢?”
他下定了决心,于是翘起嘴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父亲向他走去。
可是勒皮克先生却用手推开了他,离着他远远地对他说道:
“你把钢笔搁在了耳朵上,那样会戳瞎我的眼睛的。如果你想亲一下我,就不能拿走它吗?你看我,我把嘴里的烟斗都拿掉了。”
胡萝卜须:“啊?请您原谅我吧,爸爸。我居然做出这么傻的事情。总有一天,我会犯下大错。以前也有人跟我这样讲过,可是我觉得把钢笔放在耳朵上很方便,就一直这么放着,忘记把他取下来了。哎,我可真够笨的!啊!我亲爱的爸爸,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只钢笔让你感到害怕,太好了!”
勒皮克先生:“混账!你差点把我的眼睛戳瞎,居然还在笑!”
胡萝卜须:“不是的,爸爸,我笑是因为别的事情。我的脑子里还有一些愚蠢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