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诺里娜的职位由阿珈特来顶替,她是奥诺里娜的孙女儿。
对于这位新来的人,胡萝卜须充满了好奇;最近几天,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位新来的女仆身上,几乎忽略了胡萝卜须。
“阿珈特,”勒皮克太太说话了,“进屋子之前,你应该先敲门。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要像马那样用蹄子乱踢。”
“来了,来了,”胡萝卜须心想,“吃午饭的时候我们走着瞧吧。”
一大家子人都将在大厨房里吃饭。阿珈特拿着一块餐巾,在厨房里跑来跑去,炉子、碗橱、桌子,几乎到处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她总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脸上红扑扑的。也许她应该学一下如何规规矩矩的走路。
她说话的速度很快,笑起来从大老远就能听到,干活也很卖力气。
勒皮克先生第一个坐到了位置上。他将餐巾放好,把盘子推到了菜盆的旁边,夹了一些肉,倒上一些辣酱,然后将盘子又拉了回来。他把自己的酒杯斟满,低着头慢慢地吃了起来。在此期间,他始终保持着一副漠然的神情,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的。
上菜的时候,他会活动一下身子,稍稍挪动一下屁股。
勒皮克太太亲自动手,为孩子们分菜。她第一个分给了费利克斯,他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而后是埃内斯蒂娜,最后才是坐在桌子顶头的胡萝卜须。
他从来不主动要求别人给他添菜,好像这件事情是不被允许的。也许一份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不过要是有人给他添菜,他也不会拒绝。他没有酒可喝。家里人都让他吃米饭,虽然他并不喜欢吃。他这样做是为了讨好勒皮克太太:家中只有她自己喜欢吃米饭。
与胡萝卜须不同的是,当觉得菜不够吃时,费利克斯和埃内斯蒂娜可以再吃一份。他们推盘子的姿势和勒皮克先生几乎一模一样。
屋子里始终保持着沉默。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阿珈特心想。
实际上,什么也没发生。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她觉得有些困,忍不住在众人面前打起哈欠来。
勒皮克先生吃得很慢,就像在咀嚼碎玻璃一样。
勒皮克太太也十分安静,只是不时地用手和头部做出很多命令。饭前饭后她却吵得很,就像一只聒噪的喜鹊。
埃内斯蒂娜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费利克斯在拿着面包玩耍。
胡萝卜须呢,他没有酒可喝,只能安心地吃饭。他很注意吃饭的时间,不会因为觉得好吃就很快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光,也不会吃得太慢,以免让人觉得他很磨蹭。在吃饭的过程中,他要进行很复杂的计算。
勒皮克先生一声不响地拿起桌子上的水瓶,装满了水回来。
“这种事情可以交给我来做的。”阿珈特想说。
不,她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在心里这样想。这家的坏毛病也传染到了她的身上,她的舌头变得不灵活,她也不敢讲话。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觉得让主人亲自倒水是她的过错。于是她更加注意大家的举动。
勒皮克先生快要把面包吃完了。阿珈特决定采取行动,决不能再让自己的主人亲自动手。她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勒皮克先生,彷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勒皮克太太猛然间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说话了:
“在干什么呢,阿珈特?”
这句话将她惊醒。
“我在这里,太太。”阿珈特回答道。
她更加仔细地盯着勒皮克先生。她想要好好地表现自己,让人家觉得她干活很利索。
机会来了。
勒皮克先生的面包只剩最后一口就要吃完了,她连忙冲到碗橱那里,拿过一块大大的面包圈。那块面包圈还没有切开,足足有五斤重。她高高兴兴地送到主人面前,以为自己终于想到了主人的所想。
但勒皮克先生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他折起餐巾,离开饭桌,戴上帽子,走到了花园中,然后像往常这个时候一样,开始抽烟。
他吃完饭后,便什么也不吃了。
阿珈特吃惊地站在那里,呆呆地一动不动,手里还拿着那个大面包圈。面包圈抵在肚子上,那样子就像是救生器材厂做广告的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