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妈妈这么说,巴特忽然升起了一股自豪感。他拍着妈妈的肩膀说:“妈妈,放心吧,我会在这里的,坚决不让狼群靠近垦地一步!”
“这才对嘛。”她说,“一想到那些狼群,我连路都走不动了。”
“放心吧,孩子,白天狼群是不会来的。”
听了贝尼的话,巴特更有信心了,于是让爸爸独自走了。可当爸爸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又开始不安起来。他将小旗拴在他的床柱上,然后到凹穴去挑水。当他往家走时,他觉得好多种他从未听到过的声音一下都涌进了耳朵,他四处张望,步伐也加快了,他一口气走到了围栅拐角的地方。“我什么也不怕,我什么也不怕!”他这样说着。后来他突然想到,或许妈妈现在正在家里吓得瑟瑟发抖呢。他立刻把水放下,又去劈木柴,一口气劈了好多,直到厨房里的木柴箱满得都要冒出来了。干完这些,他问妈妈要不要去熏房里拿肉。
“肉就不必了,你去拿一罐油渣,再弄些猪油来吧。”妈妈说。
巴特拿回了他妈妈要的东西。
“你爸爸现在出去了,出门之前他没有说怎样处置这头小牛,不论是埋葬它还是将它作为食物,我想等你爸爸回来再说吧。”
巴特已经做完了所有的事情,现在没有什么可做了,于是他闩上了厨房的门。
“把那头小畜生放出去。”他妈妈说。
“妈妈,不可以!如果我将它放出去,一定会招来狼群的。”
“那好吧,它要待在屋子里也可以,但如果它不老实,你要随时给它打扫干净。”
“没问题。”
巴特告诉妈妈,他想要那本拼法课本。于是妈妈从箱子里将它翻了出来。他把那本书捧在手里看了一个上午。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这本书。”妈妈怀疑地说。
事实上,他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表面盯着书,其实注意力完全放在别的地方。他总是很紧张地听着周围是不是有什么怪音,他最希望听到爸爸骑着马回来在门外说话的声音。
终于,贝尼回来了。正是午餐时,贝尼大口吃着饭,他早上根本没有吃东西,饿得很。吃饱后,他点燃了烟斗,将身子舒服地靠在躺椅上。妈妈忙前忙后地收拾残局,洗干净碗碟,又拖干净地板。
“你们知道是什么情况吗?”贝尼说话了,还吐了一口烟,“情况跟我想象的一样,在所有野兽中,损失最惨重的就是狼。昨晚袭击我们家的那群狼,是垦地里的最后一群狼。自从瘟疫发生后,除了这群狼,人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别的狼了。这是琼斯和鲍勃去伏晋西亚镇打听来的。那群狼总是聚在一起活动,从葛茨堡到这儿,一路上它们都在袭击家畜,它们还是吃不饱。因为每次一开始行动,人们就会发现它们并把它们赶跑。这些家伙简直饿疯了,就在前天晚上,它们袭击了卡西姆家,咬死了他们的一头小公牛和一头小母牛。今天破晓时,卡西姆兄弟还听到了这群狼的嚎叫,那正是它们从咱们的垦地出去以后。”
“那,我们会跟卡西姆兄弟一起打猎吗?”巴特来了兴致。
“确实如此,我已经有了对付这群家伙的计划,可在如何杀死这些畜生上,我和他们有分歧。我希望能好好的来两次围猎,可卡西姆兄弟却主张下药来毒死这些畜生。我不愿这么做,而且我从来不曾毒死过任何一只动物。”
“我说你这家伙,你的心是不是面做的?”妈妈将洗碗布猛地丢在地上说,“我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傻瓜,为什么那些野兽能残忍地杀死我们的牲畜,你就不能让它们肚子痛?难道我们就该活活饿死吗?”
“你们也以为我愚蠢是吗?”贝尼叹了口气说,“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这样做的话,别的动物也会跟着遭殃,它们会因为误食毒药而死掉。”
“即便是这样,也总比我们被狼群赶走好得多。”
“放心吧,那些狼是不会赶走我们的。小牛已经死了,它们已经没有可杀害的动物了,它们不会去打扰老马和屈列克赛的,它们的牙齿已经咬不动老皮了,也不会联合起来攻击我和猎狗,它们不会爬树,所以你的鸡没有危险。现在垦地是安全的,那些狼不会来了。”
“还有小旗呢,爸爸!小旗怎么办?”巴特觉得这次爸爸真的错了。
“不会再有什么比它们咬烂小牛更恶劣的了。”
“它们咬死小牛是天性使然,可如果我们下毒,这场斗争就太不公平了。”贝尼说。
“什么,你居然跟狼讲公平?天啊!它们对我们公平吗?”妈妈叫起来。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如果你真让我说,我会没完没了地说下去,你真想这样吗?还是说,你想说说你的想法?”
“那还是我说吧,我的太太,我绝对不会参与下毒这样的事。”他坚决地说,然后继续吸他的烟,“如果你们也觉得下毒比围猎要好,那就怪不得卡西姆兄弟说的比你们还难听了。我在说出我的想法时就知道一定会被他们嘲笑,事实上,我的判断也是正确的,他们已经决定好,要立刻到外面去下毒。”
“是吗?我们附近还有这样的男子汉?我真替他们骄傲!”妈妈说。
巴特生气了,他想这次是爸爸错了,可妈妈也不能那样说爸爸,爸爸身上总有比卡西姆兄弟更闪光的地方。这一次,卡西姆家的人没有听爸爸的意见,爸爸这次的想法真错了,但爸爸仍是男子汉,或许爸爸根本没有错,只是他们不愿意听而已。
“让爸爸去干吧,我想他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哼!你这个调皮捣蛋的家伙,难道你想松快松快筋骨吗?”妈妈猛地转过身来冲巴特喊道。
“够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贝尼用烟斗敲着桌子吼道,“狼群已经够让人烦恼的了,现在你们还要加上家庭纠纷吗?难道人只有在死时才能得到安静吗?”
妈妈不说话了,转身去干家务,巴特也偷偷溜进卧室去找小旗。他将小旗解开,带它到树林里去散步。在树林里,他感到很不安,不敢再往远处走。他找了一棵胡桃树坐了下来,小旗卧在他的旁边。他看着树上忙碌的松鼠,决定不等松鼠做完贮备工作,他就将胡桃全部采下来。今年胡桃结得非常多,可由于瘟疫,松鼠只有往常的一半,不过在自家的垦地内,巴特还是不希望那些松鼠来分他的胡桃。他爬到树上,用力摇晃树枝,胡桃像雨点一样落下来。他爬下树,将掉落的胡桃收集起来。因为没有袋子,他将衬衫脱下来,将胡桃包在里面,带回家去了。
他将胡桃倒在棚屋的地上,将它们摊开,晾上。当他再拿起衬衣的时候,发现上面沾满了胡桃皮的汁液,他想这回麻烦了。胡桃皮的汁液很难洗掉,而且这个衬衣质量很好,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的补丁。他懊恼起来,他想妈妈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可或许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因为每次妈妈生爸爸的气时,就不会注意他干了些什么。
一下午过去了,妈妈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了,不管怎样,卡西姆兄弟会办好这件事情。太阳还没下山时,卡西姆三兄弟骑着马来到了贝尼家,他们是来通知他下毒地点的。他们已经完成了下毒的工作,做这件事情时他们连马都没有下,这样可以使狼闻不到人类的气味。他们从死去的小牛身上割下一块鲜肉,然后用鹿皮裹住他们的手掌,将毒药放进肉里。他们三个人分散开来,分别骑着马跑向狼可能会经过的地方,然后用削尖的树干,在地上掘出小洞,接着将毒饵放进去,后再往上面放一些落叶。做完这些他们又来到了凹穴,那里可能是狼饮水的地方,从那儿开始一直到了贝尼家。
贝尼用一种逆来顺受的方式接受了这一事实:“那好,我就将我的狗拴上一个礼拜!”
卡西姆三兄弟在贝尼家喝了几杯水,又抽了贝尼几袋好烟,然后就匆匆回家去了,他们拒绝了妈妈请他们吃晚餐的邀请,因为他们担心狼群再到他们家的畜栏里去。
黄昏很快就过去了,但贝尼还在忙活,他拿出了很多弹壳,并且在里面装好火药,安上铜冒,这样他就可以随时使用了。他给自己的枪装上子弹,也没忘记巴特的老前膛。巴特将它拿过来,小心翼翼地靠在自己的床头。爸爸也上床睡了,巴特还在那里胡思乱想,他能听到爸爸和妈妈的对话:“你知道吗?保罗已经乘船到波士顿去了。他出海以前住在杰克逊维尔,他曾经给过罗琳一笔钱。罗琳现在也到了杰克逊维尔,现在正准备去找保罗呢。鲍勃知道这个消息以后简直气疯了,他说如果以后再碰到他们两个一定会杀掉他们。”
巴特听到他妈妈翻身时床发出咯吱声。
“如果她是个好姑娘,为什么保罗不和她结婚呢?这样鲍勃也就没什么可想的了。如果她是个荡妇,那干吗还要和她在一起呢?”她问。
“这个我可说不清楚,我年轻时,也研究过如何求爱,可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我也不清楚保罗到底是什么想法。”
“可是不管怎么样,让她这样跟从他是不对的。”
巴特完全同意他妈妈的说法,他觉得生气极了,于是他在被子下面猛踢双腿,他觉得他跟保罗的关系完了。下次再见到保罗时他一定要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他。他想,如果那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那他一定要把她的黄头发全部拔光,或者用石头丢她。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保罗才不辞而别,他恨她,因为她让他失去了保罗。同样他也恨保罗,恨他因为一个女人就变成这样,他现在觉得失去保罗也没什么关系了。就是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下,巴特睡着了。睡梦中,他见到了令人惬意的情景——罗琳不小心吃下了有毒的毒饵,然后倒地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