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没有人哭,显然有一段时间这些孩子都很不知所措。等他们冷静下来以后,安西娅把手绢放到口袋里,用手臂搂住简,说道:
“我们最多呆一晚上。早上我们可以用手绢发信号,那时候它们应该干了,然后就会有人上来放我们出去的。”
“然后就会发现这个瓶子,”西里尔闷闷不乐地说,“然后我们就会因为偷东西被送进监狱。”
“你说过这不算偷。你说你敢肯定这不是偷。”
“我现在不那么肯定了。”西里尔简短地回答。
“我们把这个麻烦的东西扔到树丛里去吧,”罗伯特说,“这样就没人可以对我们做什么了。”
“哦,是的,”——西里尔的笑声一点也不轻松——“然后砸在什么人头上,这下我们就不只是小偷,还成了杀人犯。”
“可我们不能整晚都呆在这儿啊,”简说,“我想喝我的下午茶。”
“你怎么可能想喝下午茶呢?”罗伯特说,“你可是刚吃了晚饭。”
“可我就是想喝,”她说,“特别是你们说到要在这儿过一整夜的时候。哦,黑豹——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嘘,嘘,”安西娅说,“别这样,亲爱的。会好起来的,不管怎么说。别哭了,别哭了。”
“让她哭,”罗伯特绝望地说,“要是她嚎的声音够大,没准儿有人听见了就会过来放我们出去。”
“然后看见苏打水瓶子,”安西娅迅速说,“罗伯特,别这么残酷。哦,简,拿出点勇气来吧!我们都是。”
简的确试着勇敢了点——把她的哭号声憋成了抽泣声。
大家安静了一会儿。接着西里尔缓慢地说:“听着。我们必须在苏打水瓶子上冒险。我会把它塞在我的外套里——也许就没人注意到了。你们其他人都挡在我前面。那个牧师的房子里有灯光。他们还没去睡觉。我们必须尽可能大声地叫出来。好了,我数到三大家一起叫。罗伯特,你像火车头那样叫,我像爸爸那样叫,姑娘们随便怎么叫。一,二,三!”
四个人的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牧师家里的窗口那儿,一个女仆手拉窗帘绳子停了下来。
“一,二,三!”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叫,惊得下面钟楼里的猫头鹰和欧掠鸟们都扑棱起了翅膀。那个女仆从窗户飞奔下楼梯,冲进厨房里,当她对男仆和厨子以及厨子的表哥说她看见鬼以后,立刻晕了过去。这当然不是真的,但我认为这个姑娘被这声喊叫吓得不轻。
“一,二,三!”这次牧师正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他清楚地听到了这声喊叫。
“上帝保佑,”他对他的妻子说,“亲爱的,教堂里有人被杀了!把我的帽子给我,再给我一根粗棍子,叫安德鲁跟我走。我猜是那个偷牛舌的疯子干的。”
孩子们看见了牧师开门时透出的光,接着看到了他在门口的黑色身影,他们喘了一口气,看他会怎么做。
当他回去拿帽子的时候,西里尔迅速说:
“他以为他幻听了。你们放开嗓门叫!现在!一,二,三!”
这次大家放开了喉咙叫。牧师的妻子用胳膊搂着丈夫,回音似地尖叫起来。
“你不能去!”她说,“别一个人去。杰西!”——那个女仆醒过来,跑出厨房——“立刻叫安德鲁过来。教堂里有个危险的疯子,他得立刻去把他抓住。”
“我也希望他能抓住他。”杰西对自己说着,走进了厨房。“听着,安德鲁,”她说,“有人在教堂里疯了一样大叫,夫人叫你去把他抓住。”
“我不要一个人去。”安德鲁坚定而低沉地说。看见主人,他只是说:“是的,先生。”
“你听见尖叫声了吗?”
“我觉得我的确注意到了某些动静。”安德鲁回答说。
“是的,过来,”牧师说,“亲爱的,我必须得去!”他把妻子轻轻地推进客厅,关上门,然后抓着安德鲁的胳膊冲了出去。
迎接他们的是一阵尖叫声。当声音停下来时安德鲁大声喊道:“喂,上面的人!是你们在叫吗?”
“是的。”远远传来四个人的声音。
“他们看起来在天上。”牧师说,“真奇怪。”
“你们在哪儿?”安德鲁喊道。西里尔用最深沉的声音,非常慢地大声回答:
“教堂!塔楼!顶上!”
“那就下来!”安德鲁说。
同样的声音回答:“下不来!门锁了!”
“我的老天爷!”牧师说,“安德鲁,把马厩的灯拿来。也许再从村里叫个人过来比较好。”
“这个团伙的其他人没准儿就在附近呢,很有可能。不,先生,也许这是个圈套——嗯,别去!厨子的表哥在后门那儿呢。他是个看门的,常常和这些坏蛋打交道,而且他还有枪,先生。”
“喂!”西里尔从教堂塔顶叫着,“上来放我们下去!”
“来了!”安德鲁说,“我去叫警察带着枪来。”
“安德鲁,安德鲁,”牧师说,“不是这样的。”
“他们很可能是这样的人,先生。”
于是安德鲁带着灯和厨子的表哥来了,牧师的妻子求他们千万要小心。
他们从墓地穿过去——这时天已经很黑了——他们边走边说话。牧师觉得塔楼上肯定是个疯子——就是那个写了一封疯疯癫癫的信,并拿走了牛舌和其他东西的人。安德鲁觉得这是个“圈套”,只有厨子的表哥很冷静。“雷声大雨点小,”他说,“危险的人才安静。”他一点也不害怕。但他有枪,这就是他被要求带头走在塔楼阴暗、陡峭又破旧的楼梯上的原因。他的确在前面开路,一只手拿着灯一只手拿着枪。安德鲁走第二个。他后来假装说这是因为他比主人勇敢,但实际上是他认为这是一个圈套,所以他不想走最后面,怕有人偷偷跟上来,在黑暗中抓住他的脚。他们走啊走,在螺旋的楼梯上转啊转,走过了敲钟人的阁楼,在那儿,钟绳的末端毛茸茸的,像巨大的毛毛虫一样——接着他们走过了钟楼,那儿有一个安静的巨大的钟——再往上走是宽阔的梯子——然后是窄窄的石头阶梯。最后到了头有一个小门,而门在楼梯这边拴上了。
厨子的表哥是个猎场看守人,他踢着门说:
“喂,外面的人!”
孩子们正在里面抱成一团,因为焦急而发着抖——声音都喊哑了。他们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有西里尔沙哑着嗓子勉强说:
“喂,里面的人!”
“你们怎么上来的?”
说“我们是飞上来的”是没用的,所以西里尔说:
“我们是走上来的——后来我们发现门被锁了,下不去了。放我们下去吧——求你们了。”
“你们有几个人?”看守人问道。
“只有四个。”西里尔说。
“你们有武器吗?”
“我们有什么?”
“我手上有枪——所以你们最好别耍什么花招。”看守人说,“如果我们开了门,你们能保证老老实实地下来,不耍滑头吗?”
“可以——哦,可以的!”所有的孩子一起说。
“上帝保佑,”牧师说,“有女孩的声音。”
“我要开门吗,先生?”看守人说。安德鲁后退几个台阶,他事后说是“为了给其他人腾出地方来”。
“是的,”牧师说,“开门吧。记住,”他对着锁孔说,“我们来放你们下去了。你们会遵守诺言,不使用暴力吗?”
“这个门闩都锈住了,”看守人说,“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这至少半年没被动过了。”事实上的确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