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同时,主仆二人已入北门,前面就是断桥了,断桥是北门独有的风景线,桥入水中,只一半就断了,那清幽幽的水便是东临国的护城河——龙河,也就是说要从北门入宫,就一定要坐船。
此刻,一艘豪华的龙舟已停泊在断桥边,各家小姐们都排着队等候上船。
说来也怪,太后宴请官家女儿们,大可直接从东门入,可不用走水路的。而且东临皇宫的规矩,没有说女子入宫须走北门的啊,北门的设定是防外敌来侵的。
这唱得又是哪一出。
千回多了几分猜疑,精明的漂亮大眸四下扫一眼,却发现河对岸没有宫人迎接,于礼不合。
“九傻子——”就在这时,船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千回抬眸一望,那不是文君依吗?
从头到脚打扮得精致无比,一袭淡紫色的牡丹映花长裙,臂挽流金纱,腰束九环佩,头绾飞星髻,就连额间描上的那朵翠钿也是精心勾勒的,耀眼夺目,弯眉下那一双带着雾气的眸子里闪烁着怪异的光,她站在船头上正朝断桥上的千回挥手,那嘴边的笑,甚是惬意。
这文君依怕是又要耍什么鬼点子呢?
果然不出所料,千回还未开口喊她一声“九表子”,只瞧她轻轻蹲身,就势解了束船的绳。
“船夫,快点。”同时文君依朝着千回挤了挤眼,转身时候已将一枚金锭子塞给了船夫。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船夫接了金锭子还当真起身收锚,风一吹,船就飘离了断桥。
“喂,喂,我们还没上船呢?”
“快停下——”
“等等我们。”
那些留在断桥上的官家小姐们开始慌了神。
“太后娘娘说了,这龙舟只能载三十人,你们自己想办法吧。”那船夫闷闷地掌舵,丢给众家小姐们一个苍老的声音。
“九傻子,记住喽,太后娘娘说了,巳时之前没有赶到福临宫的人就会被取消宴会资格。”文君依轻轻一拂袖,朝着千回招了招手,那迷雾一般的眼仿佛在说:凤羽我势在必得。
好个文君依,居然来阴的。的确他爹曾是皇帝的师傅,在朝廷里德高望重,谁不敬他三分,这文家九小姐要起浪,真的是轻而易举。
“小姐,表小姐真是太过分了。”梦竹气得脸色发青。
千回方才明白,为何孟若兰一入北门行速之快,原来她早知其中原因。也难怪,太后是她的姨妈,能不给点内幕消息吗?
“梦竹,先别急,怕是另有蹊跷。”千回眯着眼,看着船头上一脸得意的文君依却是一脸平静。早就听说当今的太后娘娘是位厉害角色,今儿五月初五,说是过女儿节,实则是为她儿子选皇后的,一定制造了很多难关。坐船未必是好事,抬眸看一眼太阳,现在该是辰时末了,若是从东门入也还来得及。
“小姐,能有什么蹊跷?难不成这水里还成长出‘桥’来叫我们过去?”梦竹厥了厥嘴,真是想不明白小姐为何如此淡定。
“说不定还真能长出‘桥’来。”千回的柳眉一挑,眼角生出一股子迷离的笑意,拉着梦竹走到了断桥最高处。
此刻那些在断桥头的小姐们,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不知所措。
相信太后选儿媳妇,不会漏掉一个可能的人。不用急!
就在这时,只听到龙舟一声轰隆响,好像是船板被撞裂的声音,接着水面上传来一阵尖叫,船仓里的小姐们像炸开锅似的拼命往船头跑。
“救命啊,船要沉了!”
一阵惊呼之后,只听到扑通扑通几声,龙河里水花溅得老高。
船头上,那些官家小姐们都慌了神,你推我,我推你,有些身弱挤不过的就被推到了河水里。
慌乱之中,却见有两抹坚定的身影立于人群,不慌不忙,不惊不乍站在原地。千回站在断桥高处,看得一清二楚,文君依和孟若兰各自在丫环的搀扶下,寻了一处较为僻静的角落,冷眼看着急于逃生的小姐们,那嘴角扯起的是同样的得意。
这两位,果真是好镇定。
小姐们的惊呼总算是惊动了北门迎接的宫人们,有些个会水性的太监见到有人落水,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跳下龙河相救。
“慌什么啊,不过就是龙河里的大鱼撞上龙舟了。”就在小姐们惊慌失措的时候,那掌舵的船夫忽然低低地吼了一声,与此同时,猛烈摇晃的船身也突然平静下来,一切风平浪静。
“搞什么鬼啊。”
“吓死人了,你怎么掌舵的啊。”
“就是,就是,若是我们有什么闪失,你端当得起吗?”
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姐们终于是安静下来,一场虚惊之后,又是嚣张,对着船夫一阵抱怨方才各自回了船舱,几位落水的小姐也被宫人们救起,船她们是坐不了,断桥头上,瞧她们一身狼狈,连哭都没机会哭了,直接被宫人们送出了北门,自然这等模样哪里能见得了太后的。
千回可是远远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什么大鱼啊,龙河里的大鱼有这么厉害吗?分明是人为,低眸扫一眼那还算清洌的河水,忽而看到几抹游动的黑影渐渐沉底,远去。
这一出,怕是早有人故意安排的,是太后?她到底图得是什么?
龙舟顺利起航往河对面去,船头上那文君依咧着唇望着断桥头上的孟千回笑得灿烂如花。
胜负未定,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喱,别得意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