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回(求订阅!)
李承乾从这个角度撩开帘子,刚好能看到秦英的侧脸。
虽然距离很远光线昏暗,视界难免有些模糊不清,但是李承乾已经知足了。何况他感觉,以秦英那警惕的个性,绝对不会允许他人在后面窥视的。
夜风渐渐地起了,朱雀大街道路两侧的国槐摇摆着枝叶,沙沙作响。
耳畔只有仿佛没有休止的树声,李承乾眺望一会儿,拉起的帘幕被他放了下来。
房玄龄与秦英在朱雀街上道别,转身就带着两个小僮仆进了坊门。
秦英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她的心里还不断地盘桓着,他刚才所说的琐碎细节,还有自己一点点拼凑出的真相。
挂在树枝上的灯笼落在地上,发出扑地一声。它在秦英的身后滚了两滚,灯火才湮灭于寂静。
秦英缓慢地回身,就看李承乾所坐的朴素车驾与自己擦肩而过。
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顺着脸颊流下来,她本人却毫无知觉。
“秦英。”车内的李承乾唤道,紧接着赶车小厮就拉紧了手持的缰绳,将车驾停下。
此时车驾已拉了秦英十几步远,李承乾猛地掀了车帘就往车下跳,和自己还没有卧榻时一样轻盈。无奈他的脚没有踩稳,最后踉跄着走到了秦英的身前。
月亮在层叠的云层间适时地露出半圆,他看到秦英脸上晶莹的泪痕,不禁抬起手,想要抹去这代表了悲伤的痕迹:“——为什么哭?房大人与你说什么了?”
“……不知道。我问了问他两年前都做了些什么。”秦英摇摇头,状若无意地避开了他伸出的手。眼泪却越流越凶。
李承乾长了十几年,只见过妹妹李丽质哭鼻子。哭的原因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玩偶。只要把她想要的东西差人送过来,她就会立刻收声。
因此他看秦英哭成这样,根本不会哄人高兴。
一脸淡定的太子殿下内心是无比慌乱的,他默了默,从袖里拿出一张帕子递给她。
那张帕子是李承乾随身带着的。沾染了一股馥雅浓郁的龙涎香气。虽然帕子上没有精致的绣纹。但是香味就能给它平添好几倍的身价。
秦英没有拒绝,拿了他的帕子就往脸上狠狠一抹。
说来也是很好笑的,秦英每次哭的时候。往袖子里探,都会郁结地发现自己的方帕不在。幸而每次都会有人愿意给她递帕子,使她的哭相不至于太难看。
“上车吧,再不走就会犯夜禁了。”李承乾捏着袖角。眼眸不时地落在秦英身上,又匆匆地转开。一副别扭的神色。
秦英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将半湿的帕子揣进袖子,跟在他的后面上车。
她坐在车厢的一边,目光沉沉地望着车外的错落树影。忽然转过了头,哑声说道:
“殿下,若有一天您得知。自己的朋友遇上了避无可避的杀身之祸,您会违背一切原则地保住他的命吗?”
“会。”李承乾想了想。声音不大却语气坚定地道。
她叹了口气道:“哪怕是给他用了神志不清的药,让他认不出朋友和陌路?哪怕是将来他清醒以后,会无比憎恨厌恶自己?”
李承乾的停顿更长了,而语气没有变化:“……会。”
“殿下大概会觉得,这样做是为了自己的朋友好。但您有无想过,自己的朋友愿不愿意这样活着呢?子非鱼,安知鱼之忧乐?”
秦英问他的时候,声音不高不低。话语就像一道淙淙的流水,蔓延到了李承乾的心里,直至触动心底的某个地方。
多年以后,李承乾在某天夜里惊醒。这几句话在他的耳畔回荡,久久不曾散去。他怔怔望着昏暗逼仄的小室,合了合衣襟闭上眼睛。回想着秦英的那张越发模糊的脸,他在心中道:只要你能活下去,怎样都是好的,恨不恨我都无所谓了。
车驾停在横街,秦英与李承乾道别后,就撩起帘子下车去了。
她摘下自己的鱼符拿在手里,一路向着守卫出示,从太极宫的北门徒步走了一刻有余,终于到了翰林院。
夜深,翰林院的待诏们基本都睡了,她背着包袱没遇到没什么熟人,只有零星的官婢宫侍行走匆匆。
把自己的包袱放进巽字号房,她就到隔壁去敲簪花娘子的门了。
秦英知道簪花娘子的作息很晚,也不担心自己这样会打扰她。
“……回来了啊。你捎来的点心呢?”簪花娘子在门响第三声就拉开了房门。灯烛幽光顺着门缝照进了秦英的眼眸,让她看清簪花娘子的模样。
对方散开了盘着的发髻,一头青丝披散在双肩,看上去妩媚而且多情。
“就知道吃。”秦英笑骂了簪花娘子一句,面孔却没有愠色。她扬了扬手里提着的食盒,塞进了簪花娘子的怀里,弯腰脱下了鞋袜,赤足踩上房间内铺设的桐木地板,“记得付我三百五十文钱。”
簪花娘子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吃食要比一般人精细上许多,价钱要比一般人虚贵上许多。
这在秦英看来不足为奇。簪花娘子都能在房间里搁置价格不菲的紫砂糖,巧思铺的点心又能算什么?
记得秦英沐休出宫的前天晚上,曾问簪花娘子要不要为她捎什么回来。簪花娘子说要西市巧思铺的水晶糕。而巧思铺里的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吃得起的。
他们的招牌点心乃是樱桃淋蔗浆,一份就要半两银子。
秦英是个不开眼的粗人,她不知道,巧思铺的樱桃淋蔗浆与自己平常吃的有什么不同,非要卖那么贵不可。
秦英在平康坊钟露阁做小厮的时候,曾跟随梅三娘等众位艺妓,去见识过那里的点心。当时她没有在桌上吃着。然梅三娘财大气粗,特意要了八样点心,装了一整盒,回去以后称自己肚子胀,晚上吃不下点心,全都送给秦英了。阁中的艺妓们都赞叹,梅三娘待自己的僮仆不薄。
“沐休出宫一趟,玩得怎么样?”簪花娘子倒了两杯白开,分别推到了秦英和自己的眼前。她没有给秦英煮茶,是因为快要亥时了,喝茶容易睡不着。
秦英喝了一口润喉才叹息道:“没有玩,去办正事了。我对两年前所发生的事情有些眉目了。欧阳大人调入翰林院,你阿耶被贬静州,往深里究果然是有关系的。”
(未完待续。)
ps:秦英哭的时候其实不想要帕子,而是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李承乾你怎么就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