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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苏桓确然带着一个八角食盒打开了秦英的房门。
“这是我特意找后厨炖的羊肉汤。”他随意地盘膝坐在秦英的榻边,卷起了宽大袖子,为她打开了食盒,将还散发着腾腾热气的青色汤碗端出来道。
“好香啊。”秦英吸了吸鼻子,双目亮晶晶地盯着那只汤碗,白雾飘转了一会儿渐渐消逝,她看清碗里的清汤寡水之后,不满一般皱起了眉头,“为何只有半碗?就凭这半碗连羊架都无的汤,哪里像是后厨专为我做的?”
唐初,长安城内的羊肉汤是一大特色。来到长安的人若是没有在东西市上吃过正宗的羊肉汤,恐怕毕生都会引为憾事。
秦英在前年冬至的时候,曾和平康坊钟露阁的艺妓们,一道去外面的小摊位上吃过一碗羊肉汤。从此那道回味无穷的汤肴就刻画在了秦英的心上,使得她至今都不曾忘。
“在生病期间要吃清淡。”苏桓将一双木筷子码齐,连碗带筷递给她后,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秦英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她无法为苏桓这个不信神鬼的人解释,她伤风受寒的原因是昨夜见了鬼,还和鬼一起去了别人的梦境。既然这样,自己还是保持宝贵的缄默吧。
她小心翼翼地吹散汤面上撒的芝麻等物,喝了口汤后咂嘴问道:“簪花娘子现在身在何处?”
“她一大早就写了申请出翰林院了,中午大概是不会回来的。你找她何事?”苏桓本来是看着秦英喝汤的,但惊异于她不甚雅观的食相,最后苏桓默默地转开了脸。
“想感谢她的蔗浆来着。”秦英语气含糊地敷衍道。其实她找簪花娘子是想要告诉对方,自己对欧阳大人梦境的理解,她觉得自己有可能再过一会儿就记不清楚了。
苏桓一边望着她房里几件简单大方的摆设,一边挑起眉问道:“才喝了簪花娘子的小半盅蔗浆就感恩戴德。我看顾你一早上,怎么也不见你来感谢感谢我?”
“是是,感谢兰台你事无巨细长侍榻前。”秦英语气自然地殷勤点头道。
他不曾瞧见秦英此时脸上的表情,却也猜出了八九分来。苏桓眯着桃花眼轻声笑道:“呵,能把虚情假意说的和真话一般,这天底下怕也只有你了。”
“——这哪是虚情假意。”秦英喝完了为数不多的羊肉汤,拿素方帕子抹了抹嘴,将空碗推到了苏桓身前,“我吃饱了。求你不要锁着我了,我害怕独处于黑暗闭塞的空间,而且我下午绝不随便出门。”
“你少和我装模作样,不让我锁门八成是想出去吧。”苏桓这样说的时候却是笑地如沐春风,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被苏桓一语道破想法,秦英气鼓鼓地嘟起了腮帮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叉起了腰道。
苏桓收起了青色汤碗和那双筷子,合上了食盒盖子后道:“你是医待诏,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如何去给别人瞧病问疾?你就今天一天老实些又有何妨?”
秦英闻言低下了头,她头一次发觉苏桓的口才如此好,自己竟然无法反驳。说不过他,也就只能在继续窝在房中:接受了这个事实的她重重叹息。
“那好吧。林兴文林药丞在药藏局任职,你能否带他来这儿一趟?”
苏桓点点头,他不是秦英肚子里的蛔虫,哪里会晓得秦英让自己请林太医过来,不是求林太医写个伤寒的方子出来——那种常用的方子秦英自己也是会开的——而是问林太医有关欧阳大人的梦境。
等苏桓扣上房门离开,秦英便有些昏昏欲睡了。她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发现自己的意志并不能很好地战胜困倦,就屈服了,她重新倒下去,拿毯子蒙起脸进入梦乡。
苏桓带着林太医到巽字号房外时,刚好是未正。
苏桓抬手才要推门,林太医因还记着秦英真身是女的事情,见状忧心地道:“你我不敲门便进去,不太好吧。”
“秦大人今天不幸抱恙,纵然敲了,他也不会起身开门的。”苏桓对林太医如是解释自己的行为。
林太医心想你这样不避嫌,大概因为不知秦英其实是个女的。
苏桓今天下午有事,也不便在后院久留。他为林太医推开门,回身朝林太医拱手施了一礼,就告辞了。
临去之前,苏桓的目光扫到了房内秦英将头脸蒙住的睡姿,简直恨得牙痒痒。试问哪个怕黑的人会这样把自己蒙起来?可见秦英这说谎不打草稿的小子,又结结实实地骗了自己。
林太医没有注意苏桓沉下来的神色,他蹑手蹑脚地提着医箱进了房,坐下来打开医箱,后将秦英唤醒:“做翰林院待诏的日子应该是比药藏局侍医要滋润。然而你才来翰林院第二天,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秦英从毯子里爬起,简单收拾了头发和衣服后下榻:“子非鱼,安知鱼之忧乐?”她将《庄子》中的某句至理名言稍作改动,以此作答。又和林太医寒暄几句,秦英将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到了欧阳大人。
林太医这才晓得秦英叫自己过来的真实意图。他听秦英说到欧阳大人神志不清,发出一阵唏嘘:“某两年前只是太医署的普通药博士,并不知欧阳大人入翰林院还藏着什么内情。”
秦英陪林太医苦笑道:“欧阳大人既然没有在太医署留下病史,那我们就只能从头做起。目前据我所知,欧阳大人除了神志昏聩外,夜间似乎还常有梦魇。”
上午秦英虽然被苏桓一把锁困在了厢房内,她却没有闲着。
想着昨夜所见的深蓝海水,再联系曾积累的经验,在做过重重推算后,她认为深蓝海水是梦魇。
梦魇一般表现为重物压身,同时伴有呼吸不畅,四肢动弹困难的症状。而秦英昨夜在欧阳大人梦中的深蓝海水,就体会到了梦魇之感。
另一方面是秦英相信,欧阳大人这个做梦者,应该比自己这个外来者的不适感受更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