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唐爷爷。”余然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隔天一早六点多,余然口袋里揣着菜单和钞票,手里提着竹篮上街买菜。
菜市场在镇子的中心地带,步行大约要花十来分钟。时间尚早,路上没什么行人,每个上街的人在超过余然时,都忍不住回头打量她一眼,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问一句:“小姑娘,这么早就上街买菜啊。”
余然落落大方冲他们一笑,回道:“今天家里过清明。”
“哦,今天是好日子。”几乎人人听到答案后,都会来这样一句。然后询问一声:“小姑娘,要不要带你一程?”
余然笑容甜蜜地婉拒。
见周围的乡亲这么热情友好,余然愈发觉得前世自己的想法错得离谱。乡下的软硬件设备或许没有大城市那么通顺便当,但乡下人有着城市人难以比拟的热情爽朗。远亲不如近邻这种氛围只有在乡下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修炼以后,余然的体力非常好,十来分钟的路一下被她缩短到了八分钟。
进入菜场,直奔目的地。
余然拿着菜单,以惊人的速度讨教还价购买好了一切物品。半小时过后,她挎着满满一篮子的东西,一边思索今天中午的菜式,一边走回家。
刚走到村子入口处,抬眼一瞧,树荫下隐隐约约看见自家院门口停放了一辆深蓝色的奥迪。不用猜,余然也知道,是李秀丽和林如海一块来上坟了。
离院门十来米远,穿了一身藏青色修身西服套装的李秀丽笑着迎上来,接过她臂弯里沉甸甸的菜篮,轻言软语地抱怨,为什么不等她来了再去买菜?小孩子拎这多重的东西会压坏的。下趟一定要等她一块上街……巴拉巴拉一堆废话。
余然不答话,嘴角含笑,乖乖跟在她后面进入院门,眼光随意那么一溜达,看到坐在井旁忙着杀鱼,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当家庭主夫的林如海。
定定的注视一会印象里待人严肃冷漠,喜欢公事公办的继父,余然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坐在井旁杀鱼的居家男子,真的是后来那个军功显赫,遇事杀伐果断,不容半分私情的男人吗?
林如海一抬头,正好撞上余然探索的眼神,怔愣了下,目光落到装得满满的菜篮子,心底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奇特感受。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小姑娘看着就是一手脚麻利勤快的丫头!难怪秀丽昨晚回家后不停念叨着,光瞧这股子泰然自若的气势,就比家里那俩臭小子强几分!
想到家里和他不怎么亲近的两儿子,林如海心里突然产生一点嫉妒,暗道当年的意外若不发生,然然就是他跟秀丽的女儿。转念一想到生死不知的余安康,林如海刚起的嫉妒心立马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忍不住唾骂自己小心眼,亏自己还是个军人,怎么能去妒忌一个死人!况然然是秀丽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做不到视同亲生,爱屋及乌也是他应该做到的。
想通了,林如海严肃周正的面容浮出一丝罕见的热情,连忙殷勤地招呼:“是然然吧,我是你林叔。这么快就上街回来了,做事可真有效率。比你妈强多了!来来,把东西都放下,陪林叔一块择菜,秀丽你去拿点东西来装菜。”
不等余然发表个人意见,李秀丽兴高采烈替她一口答应下来:“然然,你在这陪你林叔择菜,妈妈去厨房间拿装菜的东西。”
林如海更是放下杀鱼的尖刀,洗干净双手,亲自端了一张小圆凳,请余然坐到他身旁,以便增加彼此的友好度。
沉默三秒,余然抄起甜美有礼的笑容感谢一声,借提菜篮的机会,顺势将小圆凳拖到林如海的对面入座。
林如海见此,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面上的热情不减,笑声爽朗,态度和蔼可亲地询问余然功课生活上的事。
有些适应不了继父突如其来的热情示好,余然顿了下,避重就轻,能回答尽量简练答之;不能的,她声色不露,以反问的形势直接当皮球踹回措不及防的林如海。
你一句,我一句,也就半多小时的功夫,这对新出炉,还冒着热气的继父女已经你来我往地过了几十招,择菜的速度更是飞快,等李秀丽端着几个菜篓子出来,菜篮子里的菜几乎全漂浮在洗菜的两个大木盆里。
见到这一情景,不明就里的李秀丽心里既开心又难受,女儿明明是她生的,可为什么就是不肯跟她多说半句呢?
她哪知道余然心中的那杆天平,林如海在余然心里不管前世今生都是顶着继父之名的陌生人,所以他的态度是恶劣还是热情,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李秀丽则不同,她是生她、养她,为了爱情弃她不顾的亲生母亲。一个没有以身作则的母亲和一个关怀备至,事事以她为先考虑的奶奶,就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洗好菜,三人转道厨房,林如海自告奋勇抢了余奶奶的围裙,李秀丽抢了烧火的差使,俩人一上一下,烧起上坟用的祭品来。
余然和余奶奶相互对视一眼,转身端起揉好的糯米粉和拌好的馅料,到中堂屋八仙桌包上坟用的团子。等祖孙俩包好团子,上蒸笼,林如海的祭品也差不多烧好了。豆腐百叶、红烧肉,红烧鱼,三道菜在烧制的过程中不得品尝,撒入调料,烧好出锅装盘,直接放入上坟用的大竹篮里。
看看易祭祀的时间差不多到了,余奶奶揭开锅盖,拿起一个盛饭用的竹编筲箕,装上饭和团子,盖好纱布,喊上提着香火蜡烛、黄纸锡箔的余然;拎着鱼肉碗筷黄酒的林如海;挎着水果篮子的李秀丽,一行四人在村人异样的眼神中,缓缓走向位于村子西边的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