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秦家三人送到w市的锦江饭店,余然借口说胃里不舒服,留在车子上休息,没有跟他们进大堂去办理住店手续。
郭嘉一向不爱勉强她,事事以她的要求为先,见她面色确实不太好,关心了两句,让她在车子里好好休息,他一会就回来。
余然神色恹恹地点头,眼神透过车窗,落向站在车窗外,显得特别让人容易亲近的黑衣少年。
秦佑的气质非常具有欺骗性,前世的她就是迷惑于他亲切的气质,一头撞进了那个跌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的深井里。要不是有秦颂出手帮助,她或许会跟她的婆婆一样,一辈子都困守在秦家的祖宅。也许,到最后等秦佑厌倦她了,他也会跟他爸爸对他秦夫人一样,给她安排一队风格各异的美男子当“保镖”。
顾名思义的美男保镖!真是可笑而可悲。
余然呆呆看着,心口跟针扎一样的疼,疼得几乎直不起腰,双手紧紧抱着臂膀,半个身体紧紧靠在车壁,脸颊贴住冷冰冰的车窗玻璃,雨水不断地在窗玻璃的另一侧“哗啦啦”地淌下。
过去了,都过去了,她已经不是前世的她了,她重生了,并且拥有了乞巧殿,学了天衣无缝针法,再也不会走上过去的老路,再也不会相信他的追求,再也不会相信他会给自己一个温暖家的承诺……
哽咽了下,余然抬手狠狠擦拭掉满面的泪痕,告诉自己,忘记过去,忘记秦佑给她带来的伤害,忘记前世死亡时的无助,好好珍惜现在,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郭嘉回来的时候,看到是余然神情木然地靠着车厢壁的一幕,看着她眼睛里无声流淌的浓重哀伤,他心口猛地一窒。走上前,轻轻握住她微凉的双手,承诺道:“子然,我会陪着你,不管你去哪,我都会陪着你。”
余然缓缓抬起眼帘,盯视近在咫尺的郭嘉,她似乎从没好好看他的脸,其实郭嘉长得很好看,气质更是儒雅中带着一丝不羁。不是桀骜不驯的不羁,而是历经岁月沉淀,由无数风霜磨砺出来,看透一切的不羁。
“永远吗?”她眼神迷离,语气飘渺。
郭嘉握紧她的双手,点头:“永远。”
“可我不相信诺言。”余然轻轻一笑,笑声里透着丝缕淡淡的哀愁。
她不相信男人的誓言,一点都不相信。前世若不是太相信,也不会一头栽进去。弄得自己想脱身,也脱身不了。她从不知道,世上还有那样遵守着古代礼仪的家族。明媒正娶的妻子不得擅离,就算供也要供着,私底下随便养多少外室,养多少私生子。
那时候,秦佑似乎很尊重她。不是很尊重!而是非常非常的尊重,简直把她当女神一样供着。不管衣食住行,他都一一过问。只有最好的,才能送到她面前。稍微次点,都会被他丢弃。所以,当她把“离婚”两字说出口时,他疯了,双目通红地盯着她,盯得她差点以为自己会被他杀死的时候,他站起来,把客厅里所有的东西都给砸了,除了她坐的那张沙发。
也就是那一次,让她深深的明白,秦佑只是用亲切的外表掩饰他内心的狠戾。也让她坚定了离婚的决心。那时,她真的害怕秦佑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暴力手段来对付她。她以为只要离婚了,分身乏术的秦佑就无法找她。
孰料,那时的她太天真了!离婚只是给他借口,给了他囚禁自己的借口。
她无法忍受被禁锢的自由,即使锦衣玉食,生活得比待在秦家祖宅还好,但她依然无法忍受。
她绝食,她抗议,她自杀……没想换来的却是更深层次的囚禁,最后,她绝望了!哀莫大于心死。失去生存意志的她每天活着像行尸走肉,身体急速地垮掉,陷入永久的沉睡。
在她的睡梦中,她听到最多的一句是,这辈子,下辈子,你都休想逃离我的身边!
余然垂下头,哀伤的眼神落到郭嘉紧紧握着她微凉双手的手上,常年握笔指腹结了一层厚厚的茧子,不像想象中那般温暖宽厚,但却让人心安。
相伴多年,郭嘉自然明白余然心中对誓言的不信任,很多次,他都看到余然眼神里流着轻蔑,聆听别人的誓言。他仰起头,对着余然哀伤的眼神,认真道:“我会用事实来证明。”
“事实吗?”余然轻轻叹息一声,转过头,望着窗外迷蒙的雨景,语调极其平静地说道:“等你做到了再说吧。我不喜欢无谓的空话。而我这辈子,都没找一个人相伴的念头。”
最终,余然把伤人的话说出口了。
郭嘉听了,如暖阳般的琥珀色眼眸里流露出一丝伤痛。不过很快,他振作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余然的双眼,固执道:“子然,你忘了,你是我的小主公。我一辈子追随的主公。”
听到这句,余然眼底划过一道流光,嘴角微微上翘,回头看了一眼郭嘉,心底的伤痛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平静。
“我是你的主公,你也是我……最信任的幕僚。”
“是!我会尽我一生跟随在小主公身边,直到闭上双眼。”郭嘉握紧余然的双手。
即使明知,在很多人的眼中,他认余然为主,愿意誓死追随她一生一世,显得非常不可思议,但郭嘉无怨无悔。如果没经历过在汉朝的十年,也许他会跟范医师、余靖、顾惜城他们一样,认为余然只是一个稍微有点聪慧的小姑娘。然现实是,他跟她相依相伴整整十年,看着她从一个行事稚嫩的小儿逐渐成长到许多人暗中追随的主公。